第33章 感应灯
从小区出来,汤琰把车开回了家。
汤乃毅不在。
不在也好,他现在没心情争执。简单收拾过后,他把重要的东西搬进后备厢,跟家里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电视台附近有许多房子,但他特意选了离程章明最远的一家酒店式公寓,先安顿下来再说。
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房间里太闷,他又把车开出去,加满油后在城市里兜圈子。
这几年临江发展得很快,不少老街都经政府统一拆迁重建,改为了商业区或者步行街。车停靠在路边,他坐在车里,看着街上对对情侣挽着手散步,忽然想起当年跟程章明也来过这里,这条路,在正式确定关系后不久。
那是长假后的一天,他们约好在这见面,结果程章明迟迟不出现。
眼看天越来越暗,汤琰心里又上火又着急,偏偏还打不通程章明的电话,只能站在约定的地点傻等。
好不容易等来了,汤琰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怎么不干脆明天上午再出现?”当时他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也没注意到程章明的脸色有多难看,还以为对方甩开手是在避嫌。
“告诉我,你爸是谁。”
汤琰顿时停滞了一秒:“你知道了?”
程章明骇然地点了点头。
以为他是介意被隐瞒,汤琰赶紧解释:“不告诉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要耍你,是因为我的家世背景……你应该明白吧,很多人知道我爸是谁才跟我交朋友。”
多么讽刺。
要是早知道他是汤乃毅的儿子,程章明大概会离他越远越好,绝不可能给自己沉沦的机会。
半晌,程章明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到此为止吧。”
打了汤琰一个措手不及。
“……程章明你这样很无耻!”
“无耻?”程章明蹙眉。
“不是吗,昨天还主动亲我,今天就说什么到此为止,你简直就是……唔——唔!”
这张嘴怎么就这么气人!
仓皇之下程章明只能把人拖进怀里,右手牢牢捂上去,“你说够了没有?”
汤琰那双眼亮得夺目,又倔又恨地瞪着他,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半晌对峙,最终某人败下阵来,心软松开了手。
谁知汤琰一口就咬上去。
“……”
在大街上被强吻的程章明羞愤难当,低声喝令他停下,却被汤琰越吻越深入,毫无招架之力。朦胧夜色掩映着少年绯红的脸,以及想摸索又不太敢轻举妄动的手,最后停留在腰间和后背,借抚摸排遣心头的激动。
吻到缺氧,汤琰才勉强放过他。
程章明那张脸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稳重。
“谁要跟你到此为止。我才刚刚把你追到手,分手你想都别想。”
“汤琰……”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冒着热气的汤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耍起了赖,“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你也没问啊,算我们扯平了吧。再说我爸是我爸,你是跟我交往,又不是跟我爸交往,管他是谁做什么?”
不管汤乃毅是谁,谈何容易。
但汤琰是程章明的初恋,是他忽略了性别、家境,纯粹喜欢的人。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他还从没试过为谁心动,从没被谁这样影响过情绪,见不到会想,见了面又想更进一步,想拥有对方的全部。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冰凉寂寞的人生中,搂着他,亲吻着他,温暖着他,要他怎么放弃?
他曾以为汤琰是老天对他的奖励,奖励他磕磕绊绊长大,奖励他被迫比同龄人早懂事,环境艰难,却没有怨恨过这个社会的不公平。
而现在,看着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汤琰后悔自己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作为老天对他的折磨。
两周过后,汤琰已经在新住处安顿下来。
酒店公寓服务到位,衣服可以由服务员拿去洗烘,三餐也能在餐厅解决。至于上班,完全可以步行,不过他还是习惯开车,这样出神的时间会短一些。
“老大,一会儿喝什么。”
“老大?听到我说话了吗!”
被Crystal晃着手喊了两遍,汤琰才抬起头,灯光下清瘦的五官很立体,同时也显得有些距离感,不像之前心情好的时候那么温和。
“都行,你定。”
“老大……你最近怎么啦,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没睡好。”他闭上眼靠向椅背,Crystal见状识趣地走开。
休息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一丝空隙。
过了一会,汤琰睁开眼,点开微信朋友圈。熟悉的头像下面空空荡荡,没有分享过任何生活,个性签名也是空白。
只有一张背景图,不知在哪拍的风景照。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随时」两个字。往上翻,很多日常琐碎的内容,却是以后再也不可得的珍贵。
汤琰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手机,直到有电话打进来。
是表弟白帆。
“哥,忙吗,周末来我家吃饭啊,我妈说想你了。”
他清了清嗓坐起来:“没时间,台里最近很忙。”
“嗯?你嗓子怎么了,着凉了?哈哈,被你家程博传染的吧,昨天听雯姐念叨来着,你家程博身残志坚,挂着水还坚持搞科研,啧啧,国家栋梁啊。”
呼吸就这样停滞了一瞬,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而已。
他病了?
还能上班,应该不算严重。
汤琰,不要想了,他的事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把头转开,汤琰握着手机:“还有别的事吗。”
白帆听出不对:“哥……你们吵架啦?”
“我该录影了。”
就此挂断,好几分钟才从心悸中平复。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胸口像是被谁掏了个洞,每移动一下都会疼一下。
撂下电话白帆去找隋雯八卦,结果隋雯也毫不知情,毕竟这几天程章明表面看不出异常。但听白帆这么一说,隋雯也留了心。
下午一点半,她推开实验室的门,吴重回头对她比了个嘘,然后指了指沙发上的人。
程章明睡在沙发上,头枕着扶手,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也许是角度问题,他看上去忽然清减了许多,肩胛骨突出,面色也呈现不健康的苍白。
“刚睡着。”吴重低声说,“忙了一中午,连饭都没顾上吃。”
“phoenix?”
“嗯。”
隋雯拍拍吴重的肩,叫他出去。
来到走廊,她有些严肃地发问:“吴大组长,你是不是仗着跟章明熟,就把难做的部分全推给他了?”
“靠,你少冤枉我啊,是章明自己把关键步骤全揽走了,我拦都拦不住……”
“他自己揽的?”
“是啊,这个傻子,说什么交给别人不放心,坚持要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