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靠近,再靠近
第二天出院前,程章明被叫到神经内科。
是位很风趣的医生,开完药不忘调侃他:“听说你是搞科研的?厉害,很符合我对科研狂人的印象,一边睡眠障碍一边造福人类,天才与疯子嘛。拿去吧,两周的量,这回记得要谨遵医嘱,别再拿它当糖吃了,我可不想再在抢救室见到你。”
“不会再有下次。”程章明淡淡地说。
离开医院,他把车直接开回研究所,不意外遭到吴重的炮轰。
“我没看错吧,你这就出院了?疯了?知不知道地球离了你照样转!休息一天会怎么样?”
“没必要耽误时间。”
“你你你……”竟然有人认为休息是耽误时间,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吗。吴重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向隋雯求助:“你说说这家伙,他根本不听我的。”
从他出现到现在隋雯一直没开口。她始终看着程章明,表情比平时严肃得多。
换了衣服,穿上白大褂,程章明又变回那个沉着冷静的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昨天被送到医院的另有其人。可他眉眼之间有些东西却变了,这种变化让人不踏实,尽管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可靠。
“你真的没问题?昨晚的事我听吴重说了,章明,其实——”
“放心,”程章明平静地打断她,“我跟他已经彻底结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能吗?
如果这么容易就放下,那程章明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但感情的事外人不方便置喙。吴重还想问,被隋雯用眼神制止,于是也闭上嘴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
接下来几天程章明照常上下班,只是话更少了。
以前他也不爱聊天,同事之间插科打诨他极少参与,私生活也很少谈及,但不是现在这样。现在的他像是一心扑在实验室,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不给自己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
吴重约他吃饭,他说有事,隋雯相约去爬山,他说有其他安排,下回再一起去。他似乎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不再向外界敞开,也不让谁走进去。
也许凤凰项目的进度比预期要快,周五那天所长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反复强调他对团队的重要性,要升他的职,而且要重新签合同,给他高额的项目奖金。
一向倍受打压的自己,何来这么高的待遇?
思索过后,程章明说:“所长过奖了。我一个人的贡献再多也有限,何况这个项目的组长是吴重,人手和进度都是他在把控。项目奖金如果给整个团队,我没有意见。”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不能过了头。谦虚过头可就成了恃才自傲,知道吗,程博。这方面以后你得多向隋雯学习,她的情商是一等一,但科研实力不如你,你们俩正好可以相互学习。”
程章明看不透他的意图。
所长笑了笑:“想不想去她的位置历练历练?学会带团队那一套,以后你就没有短板了。”
“隋雯呢。”
“她我另有安排。如何。”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见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甚至没有任何被突然重用的惊喜,所长心里冷嗤一声,越发不喜欢这张科研王牌。
“限你三天时间考虑,错过了机会可是你自己的事。”
“我想知道原因。所里之前的态度我很清楚,为什么突然变了。”
这几年不闻不问是因为有人打过招呼,现在良心发现愿意升他,当然也不是因为猛地发现还有这么个人才被冷落。
“什么变不变的,这是综合考虑的结果。”所长不悦地点了点桌子,“另外,听说你上周进了趟医院?下午开始你不用来了,把工作放一放,好好休息几天,隋雯那边我会打招呼的,去吧。”
回到实验室,程章明眉头紧锁。
是不是他?
打开跟汤琰的聊天界面,一切恍如昨日,却已经再无立场说一个字。不管是不是汤琰,他都不想再追究。
傍晚开车回去,到家门口,程章明蓦然顿住脚步。
门外放着一大堆东西。
打开包装整齐的塑料袋,有西洋参,有海参鲍鱼,几瓶英文字样的维生素和褪黑素,甚至还有一箱本地不卖的水果。
不会有其他人,一定是他。
盯着这些不明来源的东西,程章明眉心越拧越紧,不懂汤琰究竟想干什么。
耍我?还是觉得当初话说重了,用这些来减轻罪恶感?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是程章明无法接受的。把东西通通拎下楼,他恼火到想直接扔掉,站在垃圾桶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狠心。
再也无法忍受,他打电话过去。
才响三声就通了。
汤琰很意外:“程章明?”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是他的怒火太明显,嗓音也太严厉,电话那边有些加快的呼吸蓦地止住。程章明坐在车里撇过脸,看见车窗上一张生硬的面容,眉宇间却火气滔滔,完全不像表面那么冷静。
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有本事把他的一切节奏打乱,让他原本已经快要平复的心再起波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汤琰顿了一下才开口。
“你——”
在一起这么久,要是连对方掩饰的语气都听不出,那自己这另一半未免也当得太差劲。程章明阴冷地说:“你觉得我会这么蠢,没有证据就打来质问你?”
“什么证据……”
“里面有张小票,上面印着你的电话。”
“不可能,我检查过。”
蓦地一下,电话全然安静。
程章明用力咬字:“还敢说不是你。”
汤琰明显慌了下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把罪行也认下来,“是我。东西是我买的,不行吗。”
一瞬间像回到大学时期,熟悉的强词夺理,熟悉的理直气壮。程章明发现自己对这一套简直再有经验不过。
“拿走。”他的脸阴云密布,如果此时此刻汤琰就在面前,说不定会被逼退。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补品。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对你的睡眠有帮助,而且——”
“够了。”程章明忍无可忍地打断,“难道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收起你无谓的关心,汤琰,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怎么会是施舍呢?这是……”电话那头戛然而停,像是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定义,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的确,关心前任不像是汤琰会做出的事。他想爱就会去爱,想离开就会离开,不看任何人脸色。
可程章明不是。当初他思虑再三才接受汤琰,之后尽管知道应该放手,也迟迟没有说服自己的心。
事实证明,这只会给彼此带来痛苦。
“是什么?汤琰,如果你是想藕断丝连,想在空档期找人排解,我告诉你,现在就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