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清白白

云琴岛项目的开工仪式在十二月上旬,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车驶过临云大桥,梁瑾在抬眼间看到前方天际铺陈的朝霞,忽然就想起前一次他和傅逢朝一起来这里,那时是落日余晖为他们指路。

所谓“岁岁朝暮”,原是这样的意思。

临时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前来参加奠基仪式的嘉宾车辆,梁瑾推门下去,一回头便看到立在前方不远处的男人。

傅逢朝一只手插兜,正与人闲聊,衣装笔挺、派头斯文,和当日在肯尼亚的小镇上有几分痞性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在肯尼亚最后的那个拥抱,过后他们都没有再提起。

那时梁瑾浑浑噩噩,完全是出于本能抱住了傅逢朝,最后打断他们的是傅逢朝的手机铃声,没多久直升飞机将他们接去内罗毕,紧接着搭乘当天傍晚的航班回国。

之后这大半个月因临近年底,高强度的工作让梁瑾几乎分不出心神去想那些事情,他也没再见过傅逢朝,时常在工作间隙想起那个人,握着手机发呆一阵,想不到能说什么,最后又放下。

傅逢朝与人结束交谈,对方先一步离开,他的目光落过来。

梁瑾正犹豫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傅逢朝却只瞥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径直走了。

梁瑾一愣,沉下心绪,先过去奠基仪式现场。

傅逢朝已经在跟大领导寒暄,梁瑾也上前去问候。

领导对这个项目的推进情况很满意,笑着夸赞他俩:“你俩年轻人合得来,理念也相近,做事有条有理、不拖泥带水,果然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们是对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依我说你们俩就是咱们临都的绝代双骄嘛。”

旁人纷纷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

傅逢朝坦然接受,梁瑾十分低调,被大领导用这样的词形容他和傅逢朝莫名脸热:“书记谬赞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的。”

领导笑道:“你就是太谦虚。”

傅逢朝的目光掠过他,错开时漫不经意地笑了笑。

有大领导在场,奠基仪式上他俩只是陪衬。

分别致辞时梁瑾的发言也是中规中矩。

轮到傅逢朝,他在公式化地感谢和表决心后最后道:“很多年前我的一位友人说想在这里建一座音乐厅,当乐声环绕云琴岛上空时好运与希望便会降临,这一天到来时也许他会看得到,他所期冀的好运和希望也都会成真。”

台下掌声响起,梁瑾看到这一刻傅逢朝眼里的温柔亮光。

他想着,一直怀抱期冀的那个人不是梁玦,是傅逢朝,若真有好运和希望,也一定都能降临在傅逢朝身上。

最后的合照时他们被安排站在前排。

傅逢朝的位置原本在另一边,却自若站到了梁瑾身侧。

其他人请让再往中间挪一挪,他客气道:“我就站这里吧,免得挡住后面的人。”

手臂交叠,无意识地触碰。

梁瑾感知着身边人靠近的温度,想起上一次同样的场景,不觉心生涟漪。

傅逢朝侧头,近似在他耳边问:“在想什么?”

“你。”

梁瑾脱口而出时,前方摄影师按下快门,镜头记录下这一刻。

梁瑾下午还有别的工作,仪式结束后便离开回去公司,一直到傍晚,去附近的格泰酒店参加今日的答谢晚宴。

他去得早,到了之后先去了趟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冲水时,听到身后有人进来,一抬眼便对上镜中傅逢朝看过来的目光。

隔着镜子无声对视几秒,梁瑾先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或许是气氛太过微妙,他没有开口。

傅逢朝移开视线,又和早上在停车场碰见时一样,没有理他,上前走去旁边的洗手池,伸出手。

水流泊泊而出,梁瑾微怔,看着他淡定垂下的眼,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你……”

傅逢朝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回头看着他,抬了抬下巴:“我怎么?”

“傅少,我又得罪你了吗?”梁瑾索性直接问。

傅逢朝盯着他略疑惑的眼:“你没有?”

梁瑾确实困惑:“……什么时候?”

傅逢朝道:“十六天,连条消息都没有,梁总,你很忙吗?”

“……”梁瑾只能道,“你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以为傅少你也很忙。”

“看来梁总是没把我当朋友。”傅逢朝不咸不淡地说着,分明他也没有主动过,指责梁瑾的时候却理直气壮。

梁瑾确实有些心虚,当时傅逢朝抱住他可以说是安慰,过后他失控地回抱傅逢朝,却很难用正常逻辑解释。

或许傅逢朝想要听的,也并不是他的解释。

所以这么多天一直没底气再面对傅逢朝。

“我——”

“抱歉还是对不起就别说了,”傅逢朝直接截住他的话,根本懒得听,“换句别的。”

梁瑾犹豫之后说:“下次不会了。”

傅逢朝这才勉强满意:“嗯。”

他上前一步,抬手帮梁瑾整理了一下领带,做得很自然。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不怕又生病?”

梁瑾穿的其实不少,西装衬衣,外面还有一件羊绒大衣,只是太过板正,像他在外示人的形象,规规矩矩、一丝不苟。

傅逢朝盯着他无意识滑动的喉结,将领结推上去时指尖偶然擦过,并不刻意。

“可以了,”梁瑾不太自在地说,“谢谢。”

傅逢朝看他一眼,松开手。

“早上说的在想我是什么意思?”他问。

梁瑾后悔自己当时的嘴快:“……在想你好像脾气不太好。”

傅逢朝的目光一滞:“我脾气不好?”

梁瑾含糊“嗯”了声。

傅逢朝大约被他逗乐了,眼里浮起点笑:“哦,那就是吧。”

梁瑾有点无言,总觉得和傅逢朝说这些怪怪的,恰好他秘书来电话问他在哪,他回复了一句“马上过去”挂断。

“我先出去了。”他冲傅逢朝说。

傅逢朝没拦着,最后提醒他:“记得刚说的。”

梁瑾一下没反应:“什么?”

傅逢朝慢慢道:“下次不会。”

梁瑾在他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中点头,答应他:“好。”

梁瑾先一步离开,傅逢朝随后也出来,这场答谢晚宴他俩是主角,需要全程在场应酬。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敬酒时有人玩笑般冒出一句:“梁总、傅总,早上书记说你俩绝代双骄,我本来还觉得怪,现在看你俩站一起跟大伙喝酒,我都错觉这不是开工答谢宴,是你俩的婚宴了。别说,你俩还真是绝配,难怪格泰会跟华扬合作一起拿下这个项目。”

周围一片哄笑声,这样的调侃之言本没有谁会往心里去,无非是添个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