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城西的森林公园来过好几回了,郑嘉西还是头次知道背面有一条可以直接开往山里的通道。
平整的柏油路蜿蜒向上,昏暗路灯提供的光源可以忽略不计,除了车大灯照射的方向,四周皆是沉寂的黑暗。
陈森没把车开到山顶,而是在半途找了一块临崖的宽阔空地。
他将车子熄了火:“下去看看?”
松散碎石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响声,郑嘉西缓步朝着崖边走去,终于明白陈森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这是个没有树木遮挡的绝佳视角,能将郜云城的夜景一览无余,白日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小城,在万千灯火的装饰之下竟也显现出一丝繁华迷离的气质。
人是一种非常依赖感官的动物,环境开阔了心境自然开阔,郑嘉西的酒劲也跟着散去不少。
“好看吗?”陈森慢她一步,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罐小小的喷雾。
“好看。”郑嘉西盯着那罐东西问,“这是什么?”
陈森捞起她的手臂喷了几下,清凉的植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驱蚊的。”
郑嘉西换一只手给他:“比赛赢了吗?”
陈森诚实道:“不太清楚。”
他临时抓了个人当替补,能打成什么样很难说。
“张简洋给你打电话了?”
郑嘉西的聪明和直觉有时候让人难以招架,陈森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沿着他觉得郑嘉西会出现的街道绕了好几遍。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发顶,很不客气地揉了几下:“你就不能当作是偶遇?”
郑嘉西笑了,扯过陈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个人靠进他的怀里。
“其实也没什么。”
她突起话题,欲言又止,陈森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新闻嘛,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给人评的。”郑嘉西偏头望他,“你应该也看过了?”
“嗯。”陈森收了收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关于郑家那点事,陈森几乎把客观或者不客观的报道都刷了个遍。
想怎么评论当然是每个人的自由,反正痛苦的只有站在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不能期待太多的同理心,这是简单又十分残忍的道理。
“不觉得我很坏吗?”
陈森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郑嘉西眺望着远方灯火,第一次同他谈起这个话题:“养你长大的父亲和素未谋面的母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同情的声音当然有,只是这场伦理大戏沾染了太多另类色彩。
有媒体说郑嘉西是趁着她父亲栽跟头的机会棋行险招,为母亲追讨正义不过是层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掌握遥江集团的生死大权,而抛售股权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家庭关系真的和谐,她又怎会将父辈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拱手让人,这太矛盾。
很多分析头头是道,连郑嘉西看了都不免惊讶,甚至无法反驳。
陈森换了个姿势,将她圈在身前:“这不是选择题,事关生死,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沉默片刻,郑嘉西又说:“可是我连一封谅解书都不愿意写。”
“所以你想在我这里求证什么?”陈森扶着她的肩膀,让人转了个身面对自己,“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在事后质疑自己的人。”
他强调:“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郑嘉西的怔忡一晃而过,昏暗中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声音里带着笑:“陈森,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骗。”
“如果我不给你机会,你觉得能骗得到我?”
现在想来,从相识开始他就没有彻底设防,否则怎么会在她的面前屡次露出破绽。
陈森眸光微动,低头封住她的唇,在交织缠绕的呼吸声中喃喃道:“或许你的心可以对我再打开一点。”
怎么被他单手抱起的,又是怎么被塞进车子后座的,郑嘉西也很懵,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人力气好大,胆子更大。
“……在这里?”
“不行?”
郑嘉西一笑,主动勾住陈森的脖子就是用力一吻,轻声道:“玩这么野吗?”
“不喜欢吗?”
男人的手劲很强,郑嘉西的唇舌也被蹂.躏得火热,她吃痛斥了一声:“别那么大动静……”
她的口红被亲糊了,陈森用指腹一揩,结果这抹艳色直接化成暗夜里的致命吸引,让人实在难捱,他哑声道:“忍不了。”
中途热得不行,陈森又去前排启动车子开了空调,密闭的车厢好似一艘在汪洋里沉浮游荡的帆船,而陈森就是那阵风,方向和目的地全凭他说了算,被圈住脚踝的郑嘉西只能尽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在到达彼岸之前缺氧晕厥。
不小心踢到车门把手,郑嘉西扒着陈森的背,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让我起来一点……”
陈森将她捞起,又把她剩下的话堵回去,似乎要连同呼吸全部攫取。
平日这后山是没什么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的夜景怡人,路上时不时有车疾驰经过,或返程下山或直奔山顶,突兀的引擎声,一晃而过的车灯光源,一切都成了催化剂,夜很缠绵风很轻,无人发觉的砂石地上底盘和车轮也在动荡浮沉,郑嘉西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到窗外去。
……
郑嘉西缓了好一阵,她捡起陈森的外套裹上,降下一半车窗,伸手在储物格里找水。
“你渴吗?”
“你先喝。”陈森干脆把车窗降到底,摸了根烟掀开打火机。
郑嘉西灌了几口把瓶子递给陈森,又顺走他手里的烟。
空气很清透,仰头能看到隔着天窗玻璃的夜空,星星也是有的,最闪的那几颗都能盖住月亮的风采,郑嘉西燥意未消,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她半眯着眼,夹起烟往嘴里送了一口,又看着青雾随风散去。
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她的声音也有些飘渺:“你不是好奇我背上的文身吗?”
陈森望过来,她并未回视。
“那些伤是郑卢斌打出来的。”郑嘉西甚至不肯喊一声爸,她用手比划,“这么宽的皮腰带,用狠劲抽下来,耳朵都能听到呼呼声。”
陈森顿了一下,又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父亲对女儿动手的模样,那么长的疤,几乎是带着恨意的泄愤。
“他为什么打你?”
那不是郑卢斌第一次打她,却给郑嘉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薛一汀跟你说过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森不否认:“我找他聊过。”
郑嘉西对那个漏勺好友还是有充分了解的,她会心淡笑:“就是因为那次夏令营,学校电话都打到郑卢斌的办公室去了,可惜他们找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