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郑嘉西哭得有些抽噎,直到停下来冷静了才觉得羞赧。
现在的模样肯定不太好看,在电梯里她一直垂着头,哪怕被陈森牵着手也要偏开脸,怎么都不愿意给他瞧见,回家后她立刻钻进房间,说是要换件舒服的衣服。
陈森也不戳穿她,单独留在客厅参观,家政阿姨端了杯水送过来,他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眼睛肿吗?”郑嘉西也从房间出来了,她还真的换了一套家居服,莫兰迪色系看着很温和。
“你站那儿我看不清楚。”男人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点。”
郑嘉西依言靠近,待人坐下后,陈森又目不转睛打量着这张许久不见的脸。
是瘦了,头发剪短一截,额前还留了轻薄的空气感刘海,方才狼狈的泪痕虽已拭掉,但她的眼睛还有些微浮肿,脸颊映着浅淡绯色,哭红的眼尾更是透着旖旎。
和以前一样漂亮,只是怎么看着年纪好像还变小了?
郑嘉西觉得陈森的目光能灼伤她,慢声慢气地“嗯?”了一声。
“不肿了。”
“那就好。”郑嘉西揉揉脸,竟有些不敢直视他,“你怎么来纽约了,不是在苏黎世吗?”
陈森挑眉:“你知道?”
“你发的朋友圈呀。”
“你有在看。”
“当然。”
陈森不语,但眼底慢慢泛起笑意。
郑嘉西觉得自己还是嘴太快,她偏开视线,双手撑在沙发坐垫上,指尖没有什么节奏地轻点着,不过几秒钟,一只大手就碰了过来,先是手背的触碰,然后再慢慢包裹住她,干燥温暖。
久违的热意传到了心端,郑嘉西咬唇问:“我家地址哪儿来的?”
“薛一汀。”
郑嘉西想起来了,给他寄房产补充材料的时候透露过地址,好样的,这下连损友都彻底叛变了。
她捏捏陈森的手心,问道:“你去苏黎世干嘛呢?”
“开会。”
除了参加会议,陈森的团队还在联邦理工学院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学术访问,来纽约的机票是出差前就订好的,等到苏黎世的行程结束,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飞了过来。
时差没倒,心理准备也没有,而方才在楼下玩笑说的那句“怕她不要他”更是掺着十足真心。
整整一年的分离,无数次涌起又被压下的冲动,陈森觉得等待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直至看见郑嘉西的那刻他才明白,所谓的保持耐心只是说服他自己的一种假象。
“开会……”郑嘉西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她原以为是对公众开放的展览会,看来不是,“为什么参会?”
她的眸光很亮,透着隐隐期待,陈森的回答也如她所愿:“泛亚。”
行星终于返回轨道,接下来要找回属于他自己的光芒了。
两人相视的时候一切都尽在不言中,郑嘉西晃着陈森的手先笑了,刚走过来的家政阿姨看到这一幕,头一次具象化地理解了欣慰二字的含义。
“Jacey,晚餐主食是准备意面还是卷饼?”
郑嘉西的胃口出奇好:“卷饼吧,我们来做个豪华版的。”
“没问题,那我去准备一下。”
“鳄梨酱还有吗?我去冰箱里翻翻看。”说完她就蹦跶着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陈森也起身:“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家政阿姨指了个方向:“那间就是,台盆上的镜子裂了,还没来得及更换,您小心别割伤手。”
“好,谢谢。”
不规则镜面,做工复杂,定制同款必然耗时,没看见之前陈森以为只是轻微开裂,但情况相反,他盯着那扩散式的蛛网裂痕,突然想起刚刚在茶柜隔层瞥到的几个半旧药盒。
品名复杂,他只记下两三个关键词,水流声哗哗,他冲净手上泡沫,打开浏览器一搜索,跳出来的资料几乎都跟精神类药物脱不开关系。
晚餐结束得早,郑嘉西念着陈森连时差都没有倒,立刻催促他去休息。
陈森站在客厅不动,故意问:“我睡哪里?”
他装模作样得厉害,郑嘉西抿抿嘴什么都没说,拉上他的行李箱就往主卧走。
“浴室在那里,洗漱用品的话柜子里有新的。”她摸到开关,房间里的灯乍亮,“睡衣有吗?”
“有。”
“那我去给你拿浴巾。”
等到郑嘉西捧着浴巾再回房间的时候,浴室已经传来水声,门半掩着,她人没进去,而是伸手迅速把浴巾搁在台盆上,轻轻呼吸一口,湿润的沐浴露香气会立刻缠上来。
卧室根本没来得及收拾,郑嘉西只能趁着这点时间赶紧把要换洗的东西都收起来,她翻出干净的四件套,塞好床笠的时候陈森也出来了。
男人只穿着一条睡裤,头发还没吹干,有水珠顺着下颌溜到锁骨,再滑到精壮的胸膛上,最后消失在人鱼线附近,而郑嘉西的目光也顺着这条轨迹逐渐往下……
陈森抓住她的走神,突然问:“是不是套反了?”
“啊?”
“被套。”
郑嘉西反应过来低头看,还真是,正反面的触感都不一样。
陈森干脆走过来,伸手道:“我来吧。”
郑嘉西有些磨蹭地把东西递过去,余光落在那只紧实有力的胳膊上:“不冷吗,你衣服呢?”
房间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陈森丝毫不在意:“压在箱子里没找到,等会儿翻一翻。”
夏季的纽约日落时间晚,床铺好了,太阳也才完全下山,不同于在客厅时的氛围,关上门的卧室就是异度空间,任何一点细小动静都会被放大,就连呼吸声都会变成打破寂静的一根针。
郑嘉西拉上窗帘调暗灯光,还很贴心地点上了安神的熏香,她正儿八经道:“那你先休息?”
她站在床尾,陈森就离了两步远,哪怕光线再昏暗,那双幽深眼眸都带着一点摄人心魂的亮。
“你不睡吗?”陈森问。
“我今天起得晚,还不困。”
“那陪我躺一会儿。”他的理由充足却十分没道理,“我认床。”
郑嘉西腹诽他什么时候认过床,但还是躺了下来,身旁的床垫微陷,肌肤和布料相触时发出窸窣声,熟悉的浴液香味瞬间袭来。
想象中干柴烈火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两人平躺着半晌没说话,郑嘉西忽上忽下的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竟也慢慢闭上眼。
是她的床,她的房间,可这一年来不知有多少个日夜她都是独自伴着痛苦和绝望在这里慢慢度过的,于她而言,卧室并不是什么安全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