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凡夫(第2/2页)

徐庆利没什么技能,能做的也就是最苦最累的工种。

要么是钢筋工,肩扛人抬地搬运钢条,常常一整天蹲在日头底下,用手绑扎钢筋下料,脊背胳膊暴晒在外,通红开裂。

这工作没有技术,只讲吃苦,同一个姿势,伏下腰,一蹲一天。腰疼腿麻早已是家常便饭,他最初干时,隔日便腰腿酸胀地下不了地,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有时候也做水泥搬运工。背上扛起水泥,两头运送,一包100斤,只给5毛钱,挣多挣少,全看个人出不出息,能不能撑得住。

徐庆利是最会把血汗换成铜钱的,一天下来,搬个600到800包不成问题。

人就是这样,没逼到那份上,总以为自己扛不住,可要是苦难真兜头砸下来,打掉牙齿和血吞,自然也就忍住了。

早上6点开工,晚上7点收工,等熬过了第一个月,徐庆利渐渐也跟上了,甚至找到了一丝自由。

毕竟干完一天的苦力,大多数人累得倒头便睡,没人会对他的伤疤感兴趣。

更何况这里地广人杂,三教九流的都有,每个人自顾不暇,谁会去管他这个闷油瓶呢?

这天午后,在捆了几十条钢筋后,徐庆利忽然犯了烟瘾。

他趁人不注意,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想去来一根。

结果,刚绕到围墙根上,远远就看着个中年汉子,后背洇出汗渍,正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这男人他见过几次,干活卖力,话也不多,几乎从不跟人打交道,每天只是低着头搬砖。

不知为何,他从心底生出一股亲近,竟走上去搭话,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兄弟,怎么了?”

那个男人并未理他,止了声,手背揩去脸上的泪。

“活不下去了?”

依然不言语。

“呵,谁不是呢。”他笑笑,抽出根烟递过去,男人一愣,伸手接过,叼在嘴上。

两人并排蹲着,各自吞云吐雾,谁也不再开口。

直到香烟燃尽,那个男人报上了名字,声音粗粝沙哑,就像他手上的茧。

“曹小军。”

徐庆利无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在地上碾灭烟头,眯起眼睛,笑了笑。

“我叫倪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