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韦令逝(2)(第2/2页)

那疯乐伎倒听话,飞一般去了。

到了房间,四壁都围着毡子,虽然膻臭,却比四年前要暖和。

薛涛洗过脸,看那正铺床的疯营伎生得倒清秀,不禁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了?”

疯营伎一面麻利地铺床,一面笑嘻嘻答:“我叫小蛮,成都人,十八了。”

“怎么到了这里?”

“不知道,卖来卖去就来了呗。”

薛涛悯然。小蛮把牛粪火烧旺:“这是吐蕃郎给我的,别看臭,可耐烧了,待会喊你吃饭。”

雪天蓦地就黄昏,薛涛下楼,已满满坐了一堂的军官营伎。

她挑个角落坐下,慢慢吃汤饼。众人在饮酒笑闹的间隙偷偷看她,都有点失望,这就是传说中的“韦令孔雀”?原来不过是个不算年轻的女人,又没有时髦打扮。

薛涛兀自吃着,心内想,不打仗了,四年前那种疯狂崩溃的气氛也消失了。

等到春天来时,薛涛已经和高倜等几个军官成了朋友,经常喝酒,偶尔跳个舞,还被他们嫌弃不如小蛮跳得好。

这里没什么礼法,营伎和军官相好不需长官或都知同意,一切只看情愿。偶尔军属和营伎闹将起来,厮打到一处,也没人管。实在闹得厉害,那军官自去高倜处领两棍也就罢了。

这天天气好,小蛮约薛涛去洗衣服。岷江滔滔流下,在山畔分出一股雪白的细流,水是雪水,渗人骨头。薛涛拿木棒捶打着冬衣,热了,脱掉棉袄,只穿里面的红裙蹲在石头上继续用力捶。

一只灰兔跑过,薛涛正觉有趣,忽然一匹黑狗风一样扑上去把兔子叼走了。一位黝黑的吐蕃郎子从草色渐生的山坡上走下,对她和小蛮吹声口哨。

薛涛警觉立起,小蛮却丢下衣服热情地迎上去:“季郎。”

那吐蕃郎子吐掉嘴里的草茎,将她一搂,叽里咕噜说了句吐蕃语。

“你干什么?”薛涛高声问他,“这里离我们军营不远。”

小蛮却对她立眉道:“不要骂我季郎。”

那吐蕃郎子咧嘴憨憨一笑。

薛涛吐口气嘟囔:“你是她的季郎吗?”

吐蕃郎子嗨嗨地笑,拥住小蛮往后坡走。薛涛在背后喊:“天黑前送她回来。”

两人消失在绿茸茸的草坡后面。

太阳高了,热辣辣的,天蓝得快要滴下来,溪水眩得人睁不开眼睛。

“薛涛。”

薛涛回过身,向着太阳什么都看不清,她眯起眼,风吹乱她的鬓发,又把来人的青衫吹得鸟翅一样飞起。

段文昌风尘仆仆,沉默地看着她。热烈的阳光把她的旧石榴裙照得快要燃烧。

“墨卿?是你?”

“是我,我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