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旅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用善让的话来说:“会看到不一样的自己。”用北武的话来说:“会看到不一样的你。”
说得真好,可惜景生、斯江和斯南每顿饭还没吃就已经觉得很饱了。
“我只看到了不一样的小舅舅和小舅妈。”斯南煞有其事地叹气:“你们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夫妻,好怪,很不正常。”
“欸?我们哪里怪?”善让对斯南这一路上的奇言妙语已经见怪不怪,甚至颇为期待了。
斯南的筷子在空碗上敲了敲,板着小脸严肃地打起了“电话”:“喂,工作怎么吗?身体怎么样?缺钱吗?家里有没有事?南南成绩退步了没?好,没事挂了啊。”她挂了“电话”,挑了挑眉:“我爸我妈、叔叔阿姨们都是这样啊。不过如果在一起住呢,那会有点不一样。”
北武给大家的醋碟里分别倒上醋,笑着问:“哪里不一样?”
斯南捏起嗓子挤眉弄眼地学样:“跟你说了多少遍干嘛干嘛,你怎么又忘了?昨天才拿了五块钱,怎么又没了?抽抽抽,一天要抽一包烟,省下来都能买四只轮子了。啊?你怎么又塞了一只臭袜子在床底下?痰盂又没倒?臭死了——”
她手一摊:“天天吵架,老公骂老婆,老婆骂老公。吃饭上班小孩什么事都要吵,睡觉也吵,打呼噜被骂,脚臭被骂,不洗屁股的也被骂。反正结了婚的人都很啰嗦。”
景生和斯江倒听得津津有味,顾家四兄弟姐妹既平常又都不平常。结了婚的顾南红跟没结婚一样,顾东文和苏苏、卢护士都没结婚,顾北武和善让结婚后分居两国,西美和东来在新疆也不在一个城市,加上他们和陈家的两对夫妻也不熟,所以真不知道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夫妻相处会是个什么样。万春街里多是三世同堂,双职工家庭也不少,除非像陈东海钱桂华这种吵架打架弄得人尽皆知的,一家子通常都是关起门来吵,外人只看见邻里之间为了水电煤和公用占地吵相骂,听斯南这么一描述,他们颇觉得新鲜好奇。
“而且结了婚的人都会变得邋里邋遢的,啧啧啧。”斯南凑过去在善让身上闻了闻,一脸陶醉:“哇,小舅妈你怎么还这么香香的呢,还这么漂亮!根本不像结了婚的呢。还有小舅舅,还是这么帅!要是没有大表哥,我将来一定要和你结婚!”
北武和善让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小东西能从小这么顺,除了运气好,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斯江笑得揪过斯南狠狠捏了几把:“呸,小舅舅是我的,不许抢!”
“那大表哥是我的,你也别跟我抢!”斯南眯起眼:“哼,现在大表哥对你最好,我有意见!”
景生手臂一伸,一筷子敲在她脑门上:“有你个头的意见。快吃面,面都要糊掉了。”
斯江一愣:“南南你人小,心眼怎么也变小了?阿哥对我们明明一样好。”
斯南瞪圆了眼,义愤填膺地盯着景生和斯江两个人:“你俩是一伙的,合着欺负我。昨天经过那个什么路,我要吃海棠糕,大表哥就说马上要吃午饭了,吃了糕吃不下饭,亏死了。你说那个赤豆猪油糕闻着好香,他就屁颠屁颠去买了一袋子,一大袋子哦,说当做饭后点心挺好的。”
景生若无其事地说:“海棠糕就一个名字好听,糕太丑了,黄哈哈糊哒哒的,像呕出来拉出来的撒么子(什么东西)。”
斯江看着自己的面碗,停下了筷子:“阿哥——”你不至于吧?这让人还怎么吃。
善让打了一个笑嗝,她刚发现景生居然很有黑色幽默的潜力。
“那条松鼠鳜鱼呢?”斯南不服气,继续举出案例:“鱼眼睛边上的肉你全给了阿姐!连鱼仙人都先给她许愿,哼。”
景生其实是平时习惯了,压根没细想过存在区别待遇的问题,陈斯好看不上鱼眼边上的那么丁点儿肉,只爱吃大块大块的鱼肚子,被斯南这么胡搅蛮缠一顿,他没好气地反问:“陈斯南,你觉得什么最好吃?”
“肉!”
“什么肉?”
“蹄髈!羊肉串!撒很多孜然和辣椒粉的那种!”
“你爱吃鱼吗?”
“不——还好吧,鱼肉也是肉嘛。”斯南的气焰立刻矮了三分,瞄了舅舅舅妈一眼,低头吃面。
“你学过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斯南抬起头眨眨眼:“豹子喜欢舔舔啥?”
北武和善让哈哈大笑起来。斯江忍俊不禁,从自己碗里的大肉上挑了一块皮下来给斯南:“你喜欢吃猪皮,来,多舔舔。”
景生抬手把一碟子醋倒进斯南的面里,斯南捂住碗嗷嗷叫:“我不要我不要醋!讨厌!大表哥你真讨厌!”
“那你乱吃什么鱼啊糕的醋?你爱吃糕?糕你个屁,你明明不爱吃甜的,最爱的是实心大馒头,夹咸菜和双椒,前些天我还特地给你炒了一大罐子双椒让嬢嬢带回乌鲁木齐。你爱吃鱼?昨天桌上四块那么大的红方肉是狗吃掉的?”景生一句接着一句地问,手里的筷子一下接一下敲在斯南头上。
斯南抱头逃到斯江身后,对着景生做了个鬼脸:“那鱼又酸又甜,难吃死了!”
景生侧腿一勾,直接踹在她屁股上:“那你还瞎三话四?我们怎么一伙了怎么欺负你了?”
斯南眼珠子一转,指着景生喊:“你看你看,你看阿姐就两眼发光,你现在看我,看我!嗷!一脸嫌弃!你还不欺负我?舅舅舅妈,你们看,大表哥就是嫌弃我了。”
“人家是七岁八岁狗都嫌,陈斯南你都十二了,还是狗都嫌。”景生没好气地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斯江看看景生,再看看斯南,又看看舅舅舅妈,觉得脸上热热的,心跳得有点快,来不及细想,把斯南按回了座位上:“快吃吧,面条里加点香醋可好吃了,你试试,真的。”
斯南鼻子里哼了一声:“阿姐你真没劲,你是大表哥的跟屁虫,他什么都对什么都好。欸?我怎么变十二岁了?!我才十一!”
斯江一脸认真:“你四月过了生日就是十一岁了,虚岁加一岁,阿哥说你十二岁也没说错。”
斯南愤愤然地瞪着亲姐姐:“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好气哦!早知道不跟着他们出来玩了。
——
一路吵吵闹闹笑笑谈谈,八月初抵达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