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顾家添丁,大喜,做了六百只红蛋大肆派发,连华亭路各家摊贩和华山医院卢护士科室里都吃上了。
上门贺喜看顾虎头的人交交关关(许许多多),不少阿娘阿婆大妈妈出了支弄就开始感慨,儿子像娘,可惜了,小朋友将来长大了没顾北武好看,当然,男人长得好看没啥大用场,女人长得太好看又容易出事体,转头大家又羡慕顾虎头会投胎,爷娘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单位金饭碗,还是顾家独苗一根。
陈阿娘带着三个儿子上门贺喜,送了一只三两重的纯金长命锁。
“寻芳啊,侬覅客气,一定要收下来,”陈阿娘握住顾阿婆的手感叹:“斯江是北武带大的,现在斯好也是侬帮东文勒还照顾(你和东文在照顾),阿拉老陈家欠倷(你们)顾家太多了。”
周老太太听善让说过陈家三姐妹的不幸还有争产的事情,她是老革命家,对陈家人就没什么好印象,但冲着这块长命锁,也不好意思下脸子,于是三个老太太念起家常来貌似还挺和谐。
陈东来看见老娘送了这么重的礼,转身偷偷往红包里多塞了三十块钱,五十变八十。他们赶不上顾念的满月礼,红包先给。陈东方陈东海还是给的二十块,作为姻亲也不失礼。
顾东文转头拎了三瓶铁盖的飞天茅台酒出来,给他们一人一瓶当回礼。陈东海受宠若惊,连连推辞,这一瓶酒他们蔬菜公司内部买也要十八块五,顾东文出手太大方了。
在灶披间里,斯江气囔囔地埋怨大舅舅不该对她二叔三叔那么大方。景生心里门清,解释给她听:“你二叔三叔结婚生小孩,我爸和爷叔都没出过人情,现在小表弟的人情,爷叔他们回了北京也不可能还,所以爸爸索性当场结清,不拖不欠干干净净的。”怕斯江还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爸爸不想欠着陈家什么人情债。”
斯江用力把油面筋戳了个洞,朝里塞肉酱,想起当年斯好周岁摆酒,姆妈也在小本子上记下一笔笔红包帐。人情总是逃不掉要还的。
“你和斯南斯好其实不算真正的陈家人。”景生以为自己最后那句惹她多想了。
斯江一愣,笑了:“没事,我也没把自己当成陈家的人啊,要是能跟着姆妈改姓顾也蛮好的,顾斯江顾斯南顾斯好,好听伐?”
“那可不行。”景生抢过她手里的油面筋:“你想什么呢?肉塞太多了。”
“我要是将来生了小孩,肯定不让她姓陈。”斯江拿起一个油面筋颠了颠:“虽然男女平等,跟爸爸跟妈妈姓都一样,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跟爸爸姓,或者就姓顾也蛮好。我阿娘还是蛮好的,就是阿爷,太重男轻女了,想起来我就很生气,唉,不知道三个嬢嬢现在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日子的人,在哪里都过得好。过不好日子的人,抱着金山银山也过不好。”景生手下不停,做好了一大盆油面筋塞肉,指挥斯江把地上的一捆小葱拿出去洗。
“咦?这捆葱也是你买菜人家送的?”
景生转身拿锅子:“买的。”
“啧啧啧,看来服务员换成男的了。”斯江嘀咕着出了门。
隔着窗,景生声音大了一点:“每次陈斯南回来,你就会被她传染,说话阴阳怪气的,注意点啊你,别被她带坏了。”
斯南从楼梯上咚咚咚跑下来:“喂,我怎么阴阳怪气的了?怎么带坏陈斯江了?顾景生你才阴阳怪气的,背后说我坏话,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斯江和景生都跑到楼梯口瞪着斯南。
“干嘛?”斯南梗起脖子:“想打架?”
“你刚刚叫我们什么?”景生眉头拧出个“川”字。斯江也想问这句话。
“叫你们名字啊。”斯南眉头一挑:“顾景生,顾景生,顾景生。陈斯江,陈斯江,陈斯江。干嘛,我叫错了吗?”
斯江读了大半年托福,对外国人兄弟姊妹之间互相叫名字的习俗颇能接受,想想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手一抬,笑着甩了斯南一脸水:“陈斯南,你好样的啊,没事,你就叫我名字好了,不叫姐姐也没关系。”她这么一表态,景生倒也不好说斯南什么,就是一下子从大表哥变成连名带姓的叫法,的确心理上有点落差。
斯南嫌弃地抹了把脸,从他们两个人之间挤了过去:“我去康家桥看宁宁哥哥,不回来吃中饭。”
“赵佑宁回来了?”
“嗯。”
“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
“我干嘛要跟你们说啊,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动不动就躲到亭子间里说,躲到灶披间里说,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斯南回过头来,两手叉腰吼道:“顾景生你再也不是我最最亲爱的大表哥了,你现在是普普通通的表哥。还有陈斯江,你也不是我最最亲爱的阿姐了——哼,再见!”
斯江和景生面面相觑。
“不要管她。成天莫名其妙的。”景生摇摇头:“狗都嫌。”
斯江倒笑了:“我去找她,顺便把赵佑宁叫来我们家吃红蛋玩虎头,斯南肯定只好跟着回来了。”
景生弯腰生火:“陈斯江,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
“哈哈哈哈。”斯江笑着追了出去:“阿哥,你说话阴阳怪气的,看来也被斯南传染了,注意点哦。”
——
赵佑宁是回来搬钢琴的,正好陈斯南给他打电话,就约了一起去陕西路的美新点心店吃汤团。
斯南很豪爽:“我请你吃,我有钱。”她今年压岁钱收获颇丰,顾西美忙着往返于陈家顾家和医院之间,完全没注意斯南少上交了顾北武发的一个大红包,还另外发了她十块钱零花钱,叮嘱她不许闯祸。
看见斯南,赵佑宁吓了一跳。
“呀,南南侬长大了。”
斯南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向卧室门口:“那个——在吗?”
赵佑宁乐了,小姑娘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不在。我爸等下带搬钢琴的师傅回来。”
斯南皱起眉毛:“算她识相,要不然我不但要骂她,哼哼,说不定还会——”
“我的打狗棍法你还没看到过吧?”斯南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能将就一下,鸡毛掸子也行的。
赵佑宁从她进门就笑得没停过。
琴凳、琴谱和钢琴上原来的相框花瓶都收拾好了,玄关这里空出了一大片。斯南在客厅餐厅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贾青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