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为了斯江回乌鲁木齐,斯南特地找过房爷搞了张临时乘车证,回到家急吼拉吼地炫耀了一番。虽然学生票半价,但能省则省,顾阿婆不免又好一通感谢上帝感谢斯南过房爷。
斯江却私下跟斯南说以后不能这么走后门,说白了就叫以权谋私,贪国家便宜。斯南觉得自己好心变成驴肝肺,阿姐狗咬吕洞宾,气得两天没睬她。
等看着斯江上了火车,斯南在站台上对着景生嘀咕:“说什么不能用乘车证,还不是用得挺开心的,嘁。”
“你姐说得对,不能看见别人走后门气得要死,轮到自己能走后门了就来不及地冲上去。”景生笑道:“去年排队买鲜肉月饼,有人插队递个条子直接拎走半锅,你不是气得直跳脚?”
斯南翻了个大白眼:“哦,以前你被汽车撞断了腿,卢阿姨让她同事对你特殊照顾,你也没说不要嘛。”
“我和别人一样住在大病房,哪有什么特殊照顾?你又瞎三话四了。”景生随口回了一句,带着斯南往外走。
斯南不服气地说:“我明明听见护士长大妈妈说卢阿姨可操心了,特地请她去给你备——备皮!都请出护士长了,还不特殊?”
景生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斯南背上:“就你耳朵长嘴巴老。”
“什么是备皮啊?”斯南来劲了:“你看你做贼心虚了吧,你脸都红了。”
“自己看书去。”景生不理她,大长腿越走越快。
“那我电话里问陈斯江!她一直陪着你,她肯定知道。”斯南冷哼了一声,小跑着跟上去。
“你烦不烦啊,备皮就是刮毛,把腿毛刮干净好做手术,还有,陈斯南,你怎么连名带姓地喊你姐?”
“呵呵,你看看,你这心偏的呀,你们都能喊我名字,我就不能喊你们名字?人人平等懂吗?我就喊。陈斯江、陈斯江、陈斯江;顾景生、顾景生、顾景生!”斯南越想越气,“还有,明明我也请了半天假特地来送她,结果火车开走的时候,她只对着你招手,只喊阿哥再会,我以后再也不帮她任何事了,她回上海的时候你也不要叫我来接她!哼。”
景生转脸瞥了她一眼:“今天也没人要你来送啊。”
“顾景生!”斯南原地停了下来,鼓着腮帮子气囔囔地瞪着景生的背影。
景生无奈地走了回来,揉了揉她一头卷毛:“你现在怎么这么难弄的?昨天夜里突然乱发脾气,现在又这样——”
斯南红着眼圈吼了起来:“因为你偏心!你对我不好,你不喜欢我了,你只喜欢陈斯江!”
“你都堵住出口了,走吧,我们先回家。”景生放软了声音。
“不走不走!我就不走!”
“你走不走?”
“不走!要走你走!”斯南嘴里硬气得很,眼泪却不争气地扑簌簌往下掉,“你对我不好,我以后不喜欢你了!你没良心,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我还去景洪找你呢……”
看着斯南委屈地拿手背在脸上一顿乱抹,眼泪鼻涕在太阳下头亮晶晶地反着光,人也被匆匆出战的旅客们挤得东倒西歪。景生叹了口气,伸出手牵住斯南往前走了几步,把肩膀往下沉了沉:“鼻涕蹭蹭。”
斯南哽咽着歪过脑袋,把景生肩膀上蹭了一片水印。
“好了,我请你去美新吃冷馄饨好不好?”
“不好,昨天在方老师家吃过了。”
“那去愚园路吃牛肉拉面和烤羊肉串?”
“我要吃五串羊肉串,不!十串!面里还要加一份牛肉!我要吃穷你!”斯南尽量表现得穷凶极恶。
景生笑了:“好,今天管你饱。来,我帮你背书包吧。”
“你是不是在讨好我?”
“是的,二小姐,陈帮主,陈老虎,万春街霸王花,你最凶你最大。”
“那你说你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
景生屈指敲了她额头一下:“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谁让你喜欢我姐比我喜欢我多嘛!”斯南挽紧了景生的胳膊,“我不开心了。”
“那你以后有的不开心呢。”景生抽出胳膊,把她推上公交车。
“欸?”斯南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被一个举起来的蛇皮袋撞了一下脑袋。
“挤什么挤啊!你的行李打到我了,当心点!”斯南吼着把蛇皮袋托高。
“对不起对不起。”
一转头,斯南开始念叨起了羊肉串:“其实愚园路那个羊肉串吧,也就勉强能吃,唉,沙木沙克哥哥家那个羊肉串才叫好吃,羊肉就得我们新疆羊才好,还有,用铁棒棒穿的羊肉烤出来怎么能好吃呢?必须得红柳条啊。大表哥你还记得吗?阿瓦提县红柳树也多,不比我们阿克苏少,嗳,你说我喊沙木沙克哥哥来上海卖羊肉串怎么样?肯定赚死了,一毛五一串,他家以前一天能卖好几百串!我一个人就能吃二十串……”
“是的,那次你把我一整天的买菜钱都吃光了。”景生幽幽地补充。
最后,斯南坐在愚园路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吃一边嫌弃,一边嫌弃一边吃,依然吃下了十串羊肉串。
——
斯江在二中插班了两个星期,给二中和整条友好路上的中学带来了一场风暴。乌鲁木齐不缺美女,斯南在的时候因为她眉眼间距小,眼窝略凹,接近维族姑娘的长相,却比维族姑娘黑瘦,并不引人注目。但斯江是地道的江南美女长相,清丽不可方物,物以稀为贵,她又丝毫没有上海姑娘的倨傲,谦虚可亲,男生女生都想和她做朋友。
老师们少不了也对着顾西美一顿猛夸,夸完斯江夸她教女有方。这算是西美大半年来最好的慰藉。
去年年底,陈东来因个人作风问题被调去了泽普石化厂技术科担任副科长,虽然泽普石化厂是国家重点“扶贫”工程,投资高达五亿多元,但对陈东来而言,他原先只差一步就会成为石油管理局最年轻的副局级干部,却就此折戟,要在一千五百公里外的南疆至少待上三年,皮带一松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西美作为“受害者”在学校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更多关爱,对于陈东来被降级发配去南疆,她一方面心里觉得活该,一方面却又有点不甘心,因为始作俑者小何毫发无损地去了美国,而陈东来工资奖金的减少和前程路断,损失最大的无疑也包括了她以及三个孩子。为此,西美多接了三个学钢琴的学生,夜深人静时,西美偶尔也会设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提出离婚神情,生活又会是怎么样。她知道有人背后议论她够辣手,也有人议论她没用,姘头不搞只搞了自己老公,吃亏的还是自己,但这些她都置若罔闻,想多了也是为难自己。因和陈东来在物理距离上隔了三千里,眼不见为净,两人也极少联络,西美逐渐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离异妇女,只是差一张离婚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