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斯南一边咳,一边拿眼觑赵佑宁。
赵佑宁却只静静看着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没有焦躁,也没有悲伤。陈斯南无端读出了“你继续演,我等你演完再说”的潜台词。
倒是莉莉“啧啧”了两声:“行啊你。”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犀利的视线在西姆和陈斯南的脸上打了几回转,倏地手一扬,半杯尚温的黑咖啡泼在了西姆脸上,甩下一句“奸夫□□”,瞟了赵佑宁一眼,昂着头扬长而去。
西姆狼狈地追上去,长廊里只剩下陈斯南和赵佑宁及声嘶力竭的咳嗽声。
斯南缓过气,抬手擦了擦颊边溅着的些许咖啡液:“实际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就聊了一晚上的天——侬相信伐?”
赵佑宁刚想开口说相信,却听斯南嘴巴不停:
“不过就算吾帮伊发生了点啥,也是正常的,也没做错什么,我们都没结婚啊,什么奸夫□□?没想到莉莉看上去是个时髦开放的新女性,脑子还停在解放前。男人和女人萍水相逢互相看对眼,你情我愿睡一觉,双方满意就好了,还要对方忠贞不二?她也想得太多了,嗐,她有什么资格泼西姆一脸咖啡啊?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我哪里说得不对?”斯南捞起头发捂住脸颊缩起脖子,“冻死了,我先回房间了啊,得收拾行李了。”
“斯南。”赵佑宁的声音并不响,依然温和。
“做撒?”斯南跺跺脚,扭头催他,“走呀,快点。”
赵佑宁默了默:“你先回吧。”
斯南一怔,随即快走起来,脚下生风地转过拐角。
赵佑宁转过身,咖啡凉透了,他一口闷完,静静地又站了片刻。
“嗨,赵——”西姆的声音有点嘶哑,“对不起。”
佑宁的眉头跳了挑。
“莉莉回大本营了,我跟她解释了,她不接受,”西姆有点冤,“但我和南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是好朋友,请你不要生她的气。”
佑宁垂目看着手里空的咖啡杯。
西姆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佑宁笑了笑,“再见,西姆。”
斯南没心思理行李,她在想怎么跟赵佑宁打口头官司。她当然是没错的,身为未婚未育的成年人,当然有交往男性朋友的自由,有在外过夜的自由,更何况她并没有脚踩两条船。情感上道义上她都没错。
但这些堂而皇之的道理并不能缓解她的心虚,很难说这种心虚是因为代入了赵佑宁跑去和莉莉共处一夜她会有什么感受引发的,还是刚才赵佑宁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态度引发的。如果他跟莉莉一样光火,斯南设想了一番后倒觉得很正常。
对,现在的赵佑宁,决定了要拿美国护照的赵佑宁,不正常。兴许他就等着拿住她的把柄,好占领道德高地提分手。
想到这里,斯南焦躁起来。
赵佑宁推开门,就看见陈斯南盘膝窝在沙发中在啃大拇指。
两人四目对视,都没说话。
“上山?”
“下山?”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佑宁拎起床边的鸭绒衫,给斯南披上:“我等下就去大本营,你呢?”
斯南揪着鸭绒衫的门襟,眨了眨眼:“我要上山。”
“好,”佑宁算了算日脚,“那我们差不多二十天后直接家里见?”
“你还要回上海?”
“嗯,回去交待一声。”
“交待什么?跟谁交待?”
佑宁弯了弯唇:“跟斯江和你舅舅报个平安,再跟你舅舅聊聊我的想法。”
“我舅舅在云南。”
“他和你舅妈明天到上海,陪虎头过新年,之前信里说过的,希望我们也回去一起迎接2000年,忘了?”
“没忘。”斯南嗡声道。
佑宁静静看了她几秒,转身开始收拾行李。他们两个的衣物向来都混在一起,斯南喜欢把自己的袜子团成球再塞进佑宁袜子里翻成一个大球,这会儿得一双双拆开。佑宁细心地把斯南的袜子叠两次,翻转后排好队,又把剩下的几包都拆开的卫生巾并到一个包装里,再从登山包的小夹层里翻出一盒没拆的卫生棉条。
“你还有四五天就来老朋友了,记得提早两天先用卫生巾做个准备,山里条件差,弄脏了洗起来麻烦,还有棉条千万别忘记换,记得定好闹钟六个钟头换一次,最后两天血量不大不要用,不好拔疼死你,”佑宁低头检查药盒里的常用药物,“老朋友来的时候要是肚皮痛,勿要硬撑,吃止疼药很快就没事,副作用有限,不要跟其他药混吃——消炎药没问题可以一起吃。”
“赵佑宁!”斯南吼了一声,把身上的鸭绒衫甩在地上。
佑宁停下手。
“你要是不爽就跟我吵,不要一幅二十四孝好男朋友的面孔好伐?我跟别的男人过夜了,你做这幅腔调给谁看?你是好人我是坏人?谢谢侬!我宁可你像莉莉一样,一杯咖啡泼上来,”斯南拧着眉压低了声音,“烦死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啊?就算我舅妈单独跟男同事一起吃饭,我舅舅都会开玩笑说不带他他会酸溜溜。你呢?你总是假大方,表面上‘好好好没啥,那是你的权利是你的自由’,然后呢?你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用这种无微不至对我好来让我内疚?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爷娘好伐?我三四岁就能一个人从沙井子镇到阿克苏到乌鲁木齐乘火车回上海了,我不知道来月经该干什么?哈?”
佑宁瞠目:“不是三四岁,好像是十岁吧?景生救女同学被车撞断了腿住院的那年,那年他读初二,你读三年级?还是四年级?”
斯南愣了愣,火更大了,声音又拔高了好几度:“赵佑宁!吾勒骂侬帮侬吵相骂呢!你在想什么?你管我那时候三四岁还是七八岁还是九岁十岁啊?”
佑宁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格么陈斯南,侬想吾哪能?侬港。(你想我怎样?你说)”
斯南呼呼吐粗气,瞪着他不说话。
佑宁捋了捋她的卷毛:“我说你,你要反驳,一堆大道理。我不说你,你又不开心,说我假大方。我管你,你不爽,你要自由。我不管你,你还是不爽,说我不在乎你。斯南,侬勿好只顾侬私噶,吾心里是勿开心,但是哪能办呢?”
佑宁苦笑道:“吾相信侬帮西姆没撒,但是吾还是会得勿开心。昨天夜里担心侬,一只只房间敲过去寻侬,寻勿着宁,一夜眼睛勿敢闭,随后呢?看到侬出来,心想侬肯定要港侬没错。(我相信你和西姆没什么,但我还是会不开心,昨天夜里担心你,一个个房间找过去,没找到,一夜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