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乔翎协同梁氏夫人回到越国公府门外,勒马停住,打眼一扫,便见门外台阶上正蹲着一只狸花猫。
见她们过来,它尾巴轻轻摇晃起来,迎上前去:“喵~”
梁氏夫人脸色微变,轻声告诉乔翎:“它循着那味道,一路追到了神都城外……”
出城了啊。
看起来,的确是周七娘子找的人掳走了玉映。
只是这伙人,却与周七娘子所设想的有所不同。
她以为那是些游走在黑白地带的赏金猎人,亦或者是天不怕地不怕、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但乔翎与曾元直叙话之后,却意识到,那其实不是。
赏金猎人也好,江湖人士也罢,在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公开对抗朝廷的。
而依据现下的局势——如果掳走玉映的跟掳走小俞娘子等人的的确是同一伙人的话——掳走一位宰相之女,难道还不算公开挑衅朝廷吗?
这太过于张狂了,不像是那两类人会做出的行径。
倒是很像无极之类的邪祀,意图以这些人质来迫使朝廷在某些事情上做出让步。
可如此一来,事情又绕回到最初的地方了。
为什么要劫走玉映呢?
玉映身上,有什么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那边梁氏夫人还在稍显嫌弃地问自己的猫:“你脸上是染上什么东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爪子也好脏!”
狸花猫愤怒又幽怨地喵了一声,纵身一跃,报复性地跳到她的肩膀上,爪子麻利地在她衣裳上连按几下。
梁氏夫人又惊又怒:“天杀的,别弄到我身上——”
她伸手去提那狸花猫的脖颈,后者却已经敏捷的躲开,重又跳到地上,一溜烟进了门。
乔翎若有所思,梁氏夫人骂骂咧咧。
婆媳俩一处到了梁氏夫人的院子里,乔翎重又卜了一卦,最后再瞧结果,却是怔住,转而又是一喜。
梁氏夫人道:“怎么了?”
“很怪,”乔翎面有疑惑,道:“我先前为玉映卜卦的时候,显示出是飞来横祸,现下再卜,却是悔亡之象……”
见梁氏夫人目露不解,便同她解释道:“就是灾厄即将消失的意思。”
又说:“难道是玉映想办法自行脱困了?还是说她遇上了什么贵人?”
梁氏夫人与她商议着:“卦象终究只是卦象,我还是更相信事在人为。且也已经应允了曾少卿助他一臂之力,我们还是照先前计划,准备出城去。”
乔翎应了声:“好。”
两人风风火火出去,先跑德庆侯府,后边又跑了趟大理寺,这会儿把话说完,倒是觉出又渴又饿来了。
乔翎使人去备饭,梁氏夫人则要了茶,咕嘟嘟狠灌了几口下肚,才觉得喉咙里湿润了一点,过而又反应过来,使人去收拾行装,对外只说是打算去城外庄子里边住上一段时间。
姜裕打外边回来的时候,就见侍从们在院子里收拾东西,难免纳闷儿:我娘这是要出门?
昨天也没听她提起来啊,怎么这么突然?
他进了屋,就见亲娘跟嫂子正挨在一块吃饭。
狸花猫有点焦虑蹲在椅子上舔爪爪。
瞧起来温馨到近乎古怪了。
姜裕只觉得不太对劲儿,挨着叫了人,这才说:“阿娘,你要出门?”
梁氏夫人说:“去庄子里住两天,泡泡温泉。”
姜裕古怪道:“昨天没听你提起来啊?”
梁氏夫人瞟了他一眼,眉毛耷拉下去,黯然神伤:“真是老了,也不中用了,出趟门这种小事都要被儿子盘问,你说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算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去了……”
姜裕:“……”
姜裕平白背了一口道德大锅,脸都给压黑了:“啊,去去去,您尽情地去,是我多嘴,问不该问的了。”
梁氏夫人立时精神抖擞起来。
姜裕又问:“嫂嫂,你也去吗?”
乔翎瞟了他一眼,也把眉毛耷拉下去,黯然神伤:“怪不得都说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我一个姓乔的嫁到你们姜家,出趟门这种小事都要被小叔子盘问,你说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算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去了……”
姜裕:“……”
姜裕忍不住了:“喂!”
他出离愤怒了:“阿娘,嫂嫂,你们俩说实话,是不是想瞒着我出去干什么啊?这不对劲,你们肯定是有事!”
梁氏夫人盯着儿子看了几眼,神情为难,几经踌躇之后,终于叹了口气:“你既然执意想听,告诉你倒也无妨,过段时间就是你阿耶的忌日了,只是不是整年份,依照老太君的意思,不必大办,尤其你哥哥身体也不太好……”
她面有感伤,拿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才说:“我在家里待着,难免触景生情,倒不如出去住一段时间,也是换个心境。”
这话往外一说,真是叫姜裕难受到半夜惊醒了都得抽自己两耳光——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倒惹得我娘这么伤心!
他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求救似的去看嫂嫂。
乔翎见状,也叹口气:“我也不是一个人出门的,国公也去呢,我姨母是杏林圣手,我请了她老人家来给国公瞧瞧,要是直接到府上来,闹得人人都知道,最后又没个指望……唉!”
愁苦之情溢于言表。
这话再往外一说,多年之后有人深夜路过姜裕的墓地,都会听见有个声音在坟墓里叹息:我怎么就非得多嘴一问?我真该死啊!
姜裕恨不能把脑袋给缩到脖子里边去了。
梁氏夫人反倒宽慰他呢:“我们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别太放在心上。”
乔翎还给他夹了个鸡腿儿,俨然一副含辛茹苦、慈眉善目的嫂嫂形象:“吃吧,都是一家人,我们都知道,你也是因为关心我们,才会那么说的!”
姜裕喉咙鼻子一处发酸,胡乱的点一下头,微有些哽咽地开始吃鸡腿。
婆媳二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又不动声色地把视线错开了。
围观了全程的狸花猫:“……”
噫~
你们人的心比猫猫大王的爪爪还脏!
……
神都城外。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张玉映歪倒在车厢里,嘴巴被布条紧紧勒住,两手亦被反缚于后。
因为道路微有颠簸,她发间的一枚华胜因而掉落,最终停留在了那横死车夫的前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