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页)

皇帝原本是不情愿的,照他看来已然如此了,不如当面说明白,这件事总要妥善解决的。

可她不能放任他们对峙,万一余崖岸破罐子破摔,把她的一切抖露出来,她不敢确定这会儿还情热的皇帝,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汪轸到底没能拦住他,哀哀地叫着:“大人,今儿咸若馆里供着月神娘娘,太后老祖宗有懿旨,不许任何人进园子……”

余崖岸脚下没有停顿,径直朝临溪亭走去,边走边道:“本官得过特旨,只遵皇上的令儿,旁人的口谕一概不管。”

就要接近临溪亭了,心头的恨,足以击碎他一贯的章程。自己忙着替皇帝办差,皇帝倒好,替他照顾起后宅家眷来。可见今晚回来得妙,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建极殿大宴上面圣。果不其然,皇帝没在,派去仁寿宫打听的小太监来回禀,并未找到他的夫人。他就知道,他一去两个月,很多事悄然发生了转变,一切已经不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了。

死死盯着那个四方的小亭子,他心里了然,他们在里头,也许正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他想不透,那女人究竟要干什么?她不是口口声声憎恨那个灭族仇人吗,现在的纠缠,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

他要见她,立时就想带她走,回家再好好和她清算。他确实是被妒火烧昏了头脑,甚至连那个常令他敬畏的皇帝也被拉下了神坛,还有什么君臣尊卑,不过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罢了。

可是再要往前,章回拦在了半道上,那老狐狸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做派,掖着手道:“余大人,不得召见而擅闯是什么罪过,大人还记得吗?”

余崖岸铁青着脸,望向近在咫尺的临溪亭,“臣奉命远赴陕西,捉拿庆王。眼下庆王已抵京,臣前来复命,何罪之有?”

博古架后的皇帝再不能忍让了,抽手就要往外走。

如约眼见拦不住他,忙乱中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

这是最好的留人方式,前一刻还怒不可遏的皇帝,倏忽便去意全无了。精力转移,情绪也转移,踅身把她抵在了墙上。

外面越是分辩,于他来说越是一种激情的尝试。他伴着余崖岸的嗓音,每说一句,就深吻她一下。这迷乱的夜,忽然变得那么有趣,甚至连余崖岸的挑衅,他也觉得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了。

“他回京了,你怕不怕?”他贴着她的嘴唇,轻声呢喃,“我不放心让你回去,还是留下吧……”

如约仍旧摇头,“要是留下,我的名声就全完了,死了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不能。”

他无可奈何,紧紧拥着她,止不住地心猿意马。

人都是自私的,生出独占欲的时候,便开始绸缪如何能将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桓,强留或是和离都会伤筋动骨,最好就是让余崖岸这个人永远消失。若她成了寡妇,那么一切难题便都迎刃而解了,不管是进宫还是另建别业,都是名正言顺的,没有人敢置喙。

可真要杀余崖岸,他又不免彷徨。当初夺取皇位时余崖岸出力不少,虽然他手段狠辣,不留余地,但就长远来说,确实为他扫清了前路,让他能高枕无忧地垂治天下。

如今宝刀依旧锋利,却要强行折断,他终归惜才,还是有些不忍。

如约在等着,等他给个决断,现在就告诉她,会扣下余崖岸,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惜,她没能等来。只听见他一声叹息,紧紧扣住她的手臂说:“我舍不得你回去。”

她的心一点点凉下来,开始切切实实自省,是不是自己做得还不够,为什么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没有对余崖岸动杀心。想来是自己太心急了,还得再添一把柴。于是偎在他怀里说:“我也没有办法,回去还不知应当怎么交代呢……不过你放心,等事情应付过去了,我想法子给你传口信儿。”

他们里头难舍难分,外面的章回给余崖岸提了个醒儿,“余大人,您这回押解的是庆王,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天家血脉犯了事儿,尚且要追究刑责,何况你我。无召而擅闯,视为阑入,阑入是什么罪过,余大人比我更明白。大人还要进吗?”边说,边向一旁让了让,“倘或决意要进,咱家不拦大人,但后果大人是否能承受,还请大人仔细掂量。”

如此一来,反倒让余崖岸冷静了。

是啊,就算他真能撞破些什么,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和皇帝争长短吗?无非是让自己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罢了,所以章回的以退为进,反而唬得他不敢上前了。

悻悻退后两步,他握紧了双拳,“是我太性急了,着急要面见皇上,险些坏了规矩,还请大总管见谅。”

章回笑了笑,“明白,余大人忠君事主,万岁爷也常夸您办事稳当。只不过今儿时候不对,都过节呢,皇后娘娘身上又不好,万岁爷自然放心不下,要赶着过去看看。”

多好的一个台阶啊,都递到面前了,怎么能不顺着往下走。

余崖岸恍然大悟,“皇上去探望皇后娘娘了吗?原来是底下人弄错了,把我引到这里来了。”

章回说可不是,“皇后娘娘怀着皇嗣呢,万岁爷怎么能不上心。今儿咸若馆里供奉月娘,万岁爷特下了令儿,不准男人闯入,让咱家亲自守园。不曾想余大人进来,竟是拦也拦不住,唉,实在让咱家为难啊。”说罢一笑,“趁着没人发现,余大人快回建极殿去吧。过会子皇上从娘娘那儿出来,必定要和众臣工话别的,您那时候再向怹老人家复命,岂不顺理成章?”

余崖岸轻舒了口气,“那我就回去了。先前糊涂擅闯,还请大总管周全。”

章回颔首,“好说。”

他又朝临溪亭望了一眼,咬咬牙,转身朝揽胜门上去了。

等人走远,章回才垮下肩头,抚胸想好在没让他闯进去,否则今儿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一个是铁血帝王,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到最后别不会牺牲了余夫人,那这结局就太凄凉了。

反正今晚这密会是不能再继续了,章回登上台阶,挨在支摘窗前旁小声提醒:“万岁爷,该回宴上去了。”

博古架后的两个人方才松开彼此,皇帝留恋,低头对她道:“给我两天时间,这件事我来解决。”

如约说好,转头看,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夜也深了,便匆匆道:“我得回去了,再不走,就真的要穿帮了。”

她急急朝外走,连头都没回一下。皇帝不由失望,脱口唤她:“如约……”

她站住脚回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不要紧的,以前我都应付过去了,这回也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