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试剑大会当日,盛况空前。

山道下是闻风而来的摊贩,府兵遍布周遭,伺机而动。山道上都是慕名前来、意图成名的落拓江湖人,大多没名气、没门派,赶着热闹做些或许能捡漏的白日梦,可惜连山门也跨不进去,只能和门口的乞丐为伍。

稍有些名气,报上家门,便都能进山庄。

既名为试剑大会,自然‘剑’是重点,而‘试’便可释义为过程、形式,其内容由神剑山庄来定,但在参加过论剑大会之人来看,估计相差不大。

昔日所谓论剑大会以武比斗,最终魁首可以拿到一件神兵利器或一部武功心法,并被默认为江湖话事人。

若有恩怨,可寻魁首做主,反之魁首亦可号令武林一众门派,直到下一任魁首出现为止。

果不其然,金灵凤宣布此次试剑大会的魁首可得一件出自铸剑一族的神兵,而试剑内容分三关。

第一关为武斗。

三日为限,百人入围。

入围者进第二关,为‘揭榜挂帅’,即每两人以打擂台的形式共同接一个任务。谁抢先完成,谁胜出,进入第三关。

一日为限,五十人入围。

第三关也是武斗,但不同于第一关的混斗,而是两两比斗,胜出二十五人进入第四关。

但第四关内容暂不公开。

此言公开,众人哗然,但更关心神兵:“铸剑一族早已消失百年,这神兵难道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

金灵凤负手道:“某曾在西域救过一个老者,老者自称是铸剑一族后代,为报恩,特地为我开炉,花十年铸造这柄神兵利器。”

铸剑一族十年开炉,炉开则神兵出世,得之既能撼动武林、更甚搅弄风云。当朝开国皇帝便持铸剑一族锻铸的神兵打下天下,自此后就有得神兵者得天下的传闻。可惜铸剑一族空有锻铸神兵的天赋,子孙后代没一个能习武,因此怀璧其罪,惨遭灭族,开国皇帝的那柄神兵就成了铸剑一族最后出的神兵。

有此传闻在前,众人野心熊熊燃烧在后,均对魁首势在必得,无不趋之若鹜!

金灵凤:“武斗场地是整座后山,不论生死、不计伤残,中途想退出者可以下山。后山仅有两处出口,都已安排严密的把守。从现在开始,请诸君入山——”

话音一落,钟鼓齐鸣,上千人如倦鸟入林,乌泱泱一大片遁入林海,转瞬不见身影。

两峰相连的谷底是一块清理出来的宽敞空地,而在空地一侧前有一块依山而凿出的高台。高台之上正中间是主持这场试剑大会的金灵凤,在他左侧之人是华山掌门、右侧则是代表朝廷的赵亭,其他六七人便都是几个大派派来的代表,并不参与试剑大会。

金灵凤回身同赵亭说:“神兵现世,世子不心动?”

赵亭:“我对铸剑一族的后人更感兴趣,庄主可否引荐?”

金灵凤一笑:“那是在下的贵客,他怕生。”

赵亭叹气:“那可惜了。”抽出腰间折扇,一边把玩一边看向密林问道:“人人都想要神兵,为何庄主反倒将其让出?”

金灵凤:“能者得之,能者居之。”

赵亭:“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将籍籍无名的神剑山庄发展到江湖上人人崇拜、敬畏的庞然大物,不算能者吗?庄主未免太谦虚。”

金灵凤:“大概比起魁首需要担负功成名就、武林安稳、以身作则等等重大责任,在下更喜欢作壁上观,瞧瞧热闹就好了。”

赵亭垂眸:“您好兴致。”

“比您差远了。”金灵凤哈哈笑,意有所指:“世子以德报怨的本事,令人叹服。”

赵亭气定神闲,当没听见,他身边乔装的陆延陵亦不做反应。

旁侧的华山、峨眉、崆峒等门派代表不一定武力最高,但一定是些人精,都听得出他二人在打机锋,只不知内情,便暗自留心他们的对话,而后借机攀交情、探口风,当然赵亭属于是最希望能攀附上的对象,没有之一,毕竟朝廷的背景摆在那儿。

忽有破空声传来,留在原地的人们抬头看,是一群女子撑伞自半山腰飘落而下,恍如神仙妃子,为首女子更是仙姿玉貌,甫落地便原地转身,罗裙飘扬,同时收伞、抬头,屈膝行礼道:“酒席已备好,请诸位前去享用。”

萧望月,金灵凤的左臂右膀。

金灵凤起身道:“某已略备薄酒,请!”言罢飞身向上,十来丈的山壁竟不到两三下借力便至山顶,轻功好似如履平地,令人惊叹。

其余人便也各显神通飞身上去,赵亭留在最后。

萧望月上前,自来熟般搭讪:“世子,您果真来了。”

赵亭本不欲理睬她,闻言回瞥一眼:“听起来像猜中我心思似的,可本世子此行大张旗鼓,一言一行从未遮掩,便是个乞丐都能猜到,何必做出一副你是我肚里蛔虫的姿态?”

萧望月笑脸僵了一瞬,随即嗔道:“七夕庙会那次……世子是真不懂奴家的心吗?挟持世孙,不过借机告诉您这里头水深,稍有不慎,您和世孙便要丢命,还可能连累到侯府和郡主娘娘——”

赵亭猝不及防挥出一掌,萧望月躲得狼狈,怒容险现,勉强扯起一个笑脸,“不领情便罢了,怎么多年不见,还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罢了,我好言劝世子,已尽了我对世子的情意。”

“萧望月,悬崖勒马犹未晚也。”

萧望月只嗤笑:“各为其主,而鹿死谁手,亦未可知也。”她福身,便要走时,忽地奇怪那道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身姿轩昂、气度不凡,不似个小厮护卫,便要近前瞧仔细些,不料赵亭脚步腾挪,挡住那男子,令萧望月猛然一震,不敢置信而怒意勃发:“他是谁?!”

赵亭面无表情:“既然各为其政,我现下也可以杀了你以绝后患。”

萧望月退后两步,颇为警惕却不死心:“他不是庄晓云!原来你果真有心上人,原来你的心上人不是庄晓云——那世孙的母亲是谁?”

赵亭不语,目光里饱含杀意。

萧望月顿觉后背一凉,对危险的本能让她不甘地退怯。

人一走,陆延陵开口:“你觉得神兵是真的吗?”

赵亭:“不管是真是假,它都得是真。”

陆延陵:“那你不去抢?不怕魁首拿它大做文章?”

赵亭:“在它做文章之时摁死便好了。”

陆延陵抱着胳膊望着密林,笑了声:“不入虎穴,如何知道金灵凤和萧望月背后的萧氏的目的?当年得神兵者得天下的传闻已深入人心,后来铸剑一族惨遭横祸,被认为是插手人间运道而遭神谴,更是证实此传闻。而今神兵再现世,若剑指朝廷,岂不再起动乱?所以说,里面有你的人吧。”见赵亭默认,他颇觉惋惜:“早知道便让我易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