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密谈

果不其然, 叶悯微开始跟谢玉珠讲述她掀桌子的思路。

叶悯微对谢玉珠道:“我此前给你讲过消息珠里的灵脉构造,你还记得吗?”

谢玉珠皱着一张脸,她脑子里浮现出那百转千回的图案, 小声道:“一知……一知半解。”

“它可以在斥灵场中生效, 其中可见许多躲避斥灵场限制的设计。而且你看……”

叶悯微边说, 便将自己的手穿出斥灵场, 万象森罗正停在那道蓝色屏障上。

叶悯微发动万象森罗,那镯子嗡嗡作响仿佛被什么所束缚,而斥灵场界上荡漾起水面一样的波纹,有规律地颤动起来。

“这样发动灵器时能看见斥灵场的结构,再结合消息珠中消解斥灵场的设计……”

叶悯微笔走如飞,无法使用能看到灵力脉络的视石, 她便想别的方法看见, 如此这般跟谢玉珠说着她对斥灵场的测试情况。

结论便是——叶悯微打算围绕戒壁布置一个灵脉阵法, 令戒壁与斥灵场同时失效。

不过这个灵脉阵法的设计十分复杂,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

谢玉珠低头看她大师父写了满本子的数符图案。

她大师父换了个脑子之后,描述术法灵脉原理比从前清楚了太多,仿佛终于能理解普通人是怎么思考了的一般, 能够一步步拆解给她听。

所以谢玉珠虽然看得痛苦, 但也勉强能看懂五六成。

谢玉珠尝试跟着她师父写写画画,求教了一会儿这灵脉阵法的设计,又纳闷道:“可是这几天, 林雪庚就没什么动静吗?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您的呢?她就不想跟您见见面聊聊?”

叶悯微一边写一边答道:“她每天都要按市价点一遍她的宝库, 今早点的那次离一万万两还差五百两。”

“……”

谢玉珠怪道:“林雪庚和白云阙决裂,总不会是嫌白云阙太穷吧?不应该啊!”

叶悯微正在描画的笔却突然一顿, 染开一团墨迹。她放下毛笔直起身来,望向岛屿山脉上的一座阁子。

“师父, 怎么了?”谢玉珠也跟着看去。

“林雪庚有客人……”

顿了顿,叶悯微眸光微动,补充道:“是秦嘉泽来了。”

“秦嘉泽!?”

整座鬼市地势最高处建了一座三层小阁,阁门上挂了一块牌匾,上书“自在轩”三字,正是林雪庚所开,接受八方来客做灵器改造生意之处。登上这座楼阁的顶层,便可俯瞰整个鬼市。

鬼市中不见日月,故而只有夜晚并无白昼,放眼望去大半地方隐没在黑暗中,而灯火明亮的街道上,无不人流如织。

喧闹声传不到此处,远远看去人群仿佛在上演无声戏剧。

一位年轻女子正倚在栏杆上,她一身鸦青绫罗生色花纹袍子,身侧的红灯笼将她的脸庞照亮,即便在这样温暖的颜色下,她的神色也冷淡得惊人。

“许久未见,林老板还是老样子。”从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声音。

林雪庚不紧不慢地回过身去,以烟杆掀起珠帘,打量着屋子中站着的男人。

男人一身紫袍,腰间佩玉手上戴着金镶翡翠的扳指,和从前一样雍容华贵。不过他没有束发,又似乎瘦了许多,面颊略有凹陷,而眼里布满血丝,又隐隐透露出某种狂热。

林雪庚那双舟柳叶眼凝视秦嘉泽片刻,她悠悠穿过珠帘,说道:“涞阳王府已经被查抄,听说朝廷与仙门都在通缉你,秦先生。”

“该带的我已带走,一座空壳,查抄便查抄了。至于通缉,你我谁不是被通缉呢?”秦嘉泽全不在意,笑意轻松。

林雪庚低头拿烟杆磕磕桌角,漫不经心道:“今日秦公子是来与我闲谈的?”

秦嘉泽知道林雪庚向来不喜欢废话,所以也不兜圈子,他笑道:“自然是与您有生意要做。”

秦嘉泽表明来意,他说自己带来了一件灵器,想请林雪庚免去斥灵场对它的影响,让它在斥灵场内能够生效。

秦嘉泽身边的小厮毕恭毕敬地捧上一个木匣子,木匣子上又放着一纸票号。

他说道:“拿了今日的票号来的,没坏了林老板您的规矩。”

侍女接过小厮手里的匣子,奉给林雪庚。林雪庚瞥了一眼那票号,看也没看匣子里的灵器是什么,便说道:“这生意我不做。”

秦嘉泽道:“您看看匣子里的银票。”

“多少银子,我也不做。”

侍女在一旁帮衬道:“要灵器在斥灵场内也能生效,这种买卖我们姑娘从来也没接过。秦先生,鬼市生意不能强求,您还是请回吧。”

林雪庚仿佛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转过身去往里间走,俨然是送客的架势。

却听秦嘉泽在她身后轻声一笑,道:“怎么,林老板是怕我如今得了万象之宗的头脑,借此研究透了斥灵场,和您抢生意不成?”

林雪庚半个身子已经没入黑暗中,她脚步一顿,举着烟杆转过身来。云雾缭绕间,她的神情暧昧不明。

“看起来,你还有别的生意想谈。”

秦嘉泽笑意深深,说道:“有,我正有一笔更大的生意,想要跟林老板做。”

顿了顿,秦嘉泽道:“这天下的生意,这江山社稷,举世富贵,不知林老板感不感兴趣。”

那边谢玉珠已经撑着小舟,和叶悯微回到了岸边,期间叶悯微一直端坐在舟上出神。小舟停在岸边的垂柳之下,谢玉珠举着灯坐在她大师父旁边,小声问道:“大师父,你都看见什么了?”

叶悯微目光仿佛落在极远之处,她若有所思道:“淮北叛乱中出现灵器一事,好像与秦嘉泽有关。”

山林间的自在轩中,林雪庚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中,胳膊支在桌子上,慢慢说道:“淮北叛乱那件事,背后是你?”

秦嘉泽悠悠一笑,他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军中有人以术法为兵刃,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仙门难道会相信卫渊吗?”

“此前仙门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和平,只是自欺欺人,隐而不发的危机罢了。”

卫渊在朝中悄无声息地蛰伏多年,趁着灵器之乱建立天上城后,才被仙门发觉。然而仙门围剿天上城时,天上城只是抵抗却未反击,卫渊虽有军权,却从未动用过朝廷军队的力量。

仙门讨伐卫渊时,也未曾向朝廷发难。

两边都不想把朝廷牵涉其中扩大事态,仿佛那朝中的卫太傅与天上城的卫渊,是两个人似的。

“这有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廷不可能放弃灵器之力,术法早晚会渗透到军政之中,而这正会危及仙门的根基。仙门与朝廷的矛盾早晚会尖锐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世上必有一场大战。如今这场战乱已经迫在眉睫,林老板,天下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