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高层的人偶尔会有争执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可以拖延到当代最强的面前。用泷泽生的话说,因为他们同样的傲慢,彼此的权力难以进行压倒性的抉择,却固执的不愿放弃自己的意见。

然而像今天一样,如同闹剧一般争吵却少有。

五条悟的目光落在疑似拱火的那位高层身上。

新面孔,某个橘子最近提拔的得力心腹吗?

他们称第三方是新起的咒术师团伙,揣测着那位隐藏在暗处的真正的“他”究竟是谁,说泷泽生的苏醒究竟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被设计强行净化的诅咒,怀揣着憎恨而陷入封印,一定也是带着报复之心醒来的。

那本回忆录他们甚至没有看过,只是草草的瞄了一眼下属提取的重点,于是那满篇无谓他人所见的不舍,思念,决然,全然无法落进他们眼中。

五条宏也轻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家主,却不期然的与其对上了视线。

“……”

然后是六眼的倏然起身,和被他完全抛在脑后的那些咄咄逼人,无人敢上前斥责他打断争执的无礼,也没人会对他猝然离席的行为发表异议。

五条宏也追了出去,他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因为他从五条悟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丝有些悚然的信息——对方似乎根本不知道泷泽生已经醒来。

不,由他鉴定真伪的回忆录,难道是其他人送来的吗?

白发神子刚刚坐在席位上显露出的淡漠和无视他人的冷静,在五条宏也的眼中被解读出了另一种意思,那是如同如芒在背的紧绷感,以及压抑着兴奋和紧张,情绪传达至躯体化的,微不可查的战栗。

结果一出门,五条宏也就看到了一个传送术式被飞快的完成,站在术式中央的五条悟正精细的运转着咒力,转瞬就消失不见。

五条宏也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传送的地点。他踏过术式消失的地方,额角抽搐了一下,

“……有规定在这儿不能用术式的……”

就像政府机关重地需要肃穆,郑重,总监部同样有一些乱七八糟需要遵守的规则。

“这么着急啊……”

他认命的回去应付会议室里的那群人,在落座之前,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看向了那位争夺了几秒六眼视线的新面孔。

……什么时候晋升的新人?

***

东京咒术高专。

几个人脸色难看的围在了五条悟的房间门口,如果细看的话,还能从他们的表情中发现难耐和忐忑。

不明状况的虎杖探头,“怎么了?”

一声巨响突兀的划破空气,冲击力把虎杖悠仁推出好远,他在地上滚了几圈顺势翻起了身,诧异道,“五条老师!”

空气中流动着奇异的咒符,那靠近便能感觉到的咒力磅礴外泄,夏油杰放出咒灵在周围勘察了一番,即使他知道,五条悟的六眼此时正最大限度的收集着信息,指纹,咒力残秽,空气中的尘埃,他的大脑会将这些琐碎的细节分解。

夏油杰皱了下眉,低声道,“……没被激发。”

他们当初大费周章为泷泽生设下的,抵御陌生来者的防御机制此时还完好无损,直到刚刚才被五条悟主动触动。

“他是自己离开的。”

应当也并不是凭空消失,想要跨过咒高的结界设置空间转移术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以“泷泽生”的状态,就算他平白无故的解咒了,身形消散前也会闹出极大的动静。

况且——泷泽生是怀着与五条悟同样的执念,诅咒自己的。

“嗯,看大福的状态就知道了。”家入硝子摸了摸凑在她身边异常兴奋的金毛犬,它正用鼻子拼命闻嗅,一溜烟儿的跑远了,“有悟在,它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扑进悟的怀里。”

然而只过了几秒,蹿出去的大福就又冲了回来,那张狗脸上竟然人性化的多出了茫然和思考,整只狗急得在原地打转。

“气味消失了。”硝子了然。

夏油杰道,“看来是离开的时候跳上了屋顶。”

“为什么要走?”

“……不清楚。”

有些奇怪。

不如说,太奇怪了。

泷泽生是自己走出房间的,没有通知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或许我们应该在房间里安一个监控。”夏油杰说,“失策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我也都没想过生醒来后会离开……啊,悟出来了。”

两人齐齐的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下来。

很难形容五条悟的表情。

他的手指虚拿着一部手机,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要好好珍惜它一般收拢了手掌,眼罩落在脖子上,轻掩住了他的唇角,可夏油杰就是看出来了——五条悟在笑。

那双瑰丽的苍天之瞳正难掩兴奋的瞪大,瞳仁些微的震颤透露出了狂喜之意,他战栗的胸膛,突出的指骨,柔软炙热的喘息,无一不在诠释他的欣喜若狂,即便他的神情已经相较于少年时内敛许多,可直面他的挚友仍然察觉到了熟悉的,属于最强咒术师浓烈到极致于是有了疯意的执拗。

他一定在笑。

那是漫长之路窥到了终点,是如愿以偿。

不……或许……

这个地方没有镜子。

不然他们也能看到自己的脸。

他们说不定也是如此呢。

甚至有一种冲动让他们说:

“干得好,悟。”

——你又一次把他拉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可是他与我们共同的愿望。

……

“五条……老师?”虎杖第一回 看见如此状态下的五条悟。

听到动静后凑过来的野蔷薇从虎杖身后探头,“哇哦,这回是维持了好久形象的大帅哥?”

五条悟转眸看了眼他们。

他的眼睛在转动时更显得流光溢彩,存在感极强的睫毛眨动时,就像在晴空下的山巅上落上一层雪。

此时的五条悟没有对他们插科打诨,没有用跳脱的语调开些玩笑。

“你们两个想听老师的八卦吗?”

“哎?”

“但是可惜,这次就算了哦。”

他的语气听上去沉稳且成熟,“因为老师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二十八岁的最强,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

那些激烈和痛彻心扉沉淀下来的,是此时狂喜中的冷静,以及面对学生的温柔。

生醒了。

“没找到他。”五条悟对自己的同期说,“他不见了。”

生不见了。

唯独这点不解。

唯独这点令人不安。

而在不安中蔓延的,是不知他去向亦不知他状态的恐慌。

诅咒所意味的并不是咒力与情绪在某一刻的凝固定型,而是在形成之后的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