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这是什么?道貌岸然反派宫主?捡一下。

韶宁心跳一滞。

手中水晶球落地碎成几瓣,死去的萤火虫零散落到洲渚细流间。

她还欠他十二只萤火虫。

萤火顺水而去,她迟到的哀思如泉倾泻,流淌在心间,涓涓无穷尽之时。

可是温赐已经死了。

他用义无反顾的结束,换取她刻骨铭心的开始。

彼之所终,吾之无穷。

主持的承平宗新任掌门面色暗沉地盯了她一眼,招手让弟子收尸。

“丢到深渊。”

上界一贯如此,什么东西都往深渊丢弃。

温赐已死,让禁忌主为她师尊收尸,不失为一桩好事。

见弟子将他尸首收起来离去,韶宁遽然梦醒,拨开人群往后走。

江迢遥拉着她的手一松,温赐罪有应得,受完刑且已经丧命,他无权再干预韶宁的选择。

她在上界等了片刻,直到承平宗弟子离去,才在深渊落地,四处寻找温赐的尸首。

神识顺掌纹裂开,一根根浅色红线窜向各方快速找寻。

她的修为不够,神识只能笼罩小小的一片区域。

待神识有了回应,韶宁顺着逶迤红线,拨开带血的草丛。

她没找到温赐,只找到一株带血的无悯草。

纯白色小草根茎纤细,叶尖如柳叶,叶子下那朵浅蓝色花苞开了,花瓣染着血,纯洁靡丽。

她捧起小草,不知道为何花开了,但是无悯草确实毫无生机。

韶宁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捧着小草往外走,心头空落落地不知所以。

她想,现在应该先把它带到白玉京。

然后呢?下一步是下葬。

一抔土下去,温赐就真的死了。

韶宁鼻尖一酸,她很少经历生死离别,面对惨烈的事实手足无措。

后跟来的商陆嘴笨,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平静地陪着她绕过杂草丛生的小道。

走到开阔地时,韶宁困在眼眶内的热泪滚落,她颤抖着指尖指向树边的惊鹜。

他正在挖坑,不一会的空档,已经挖好了四四方方的坑。

惊鹜目光落到她掌心无悯草上,“哦,挖大了。”

韶宁恨不得掐晕这个弟弟,然后把他焊死在刚挖好的坑里。

惊鹜伸手过来准备埋草,被韶宁拍开,她红着眼眶拒绝:“不要。”

她力道很重,在他手背留下一道红印。

惊鹜不高兴,人死了难道不该下葬吗?

这都是念在韶宁喜欢温赐的份上,不然都丢给史莱姆啃食。

以前他做错了什么,皇姐都从不动手打他。这还是第一次。

他压着不满,“不下葬留着做什么?还是你接受不了他死了?不过是自欺欺人。”

“留着净添伤心,葬了一了百了。”

惊鹜不懂人情间的弯弯绕绕,以为都能一刀两断断得干净,不知道多是如水仇怨,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觉得既然温赐的死让韶宁伤心,那把温赐的尸首埋了,时间一久她就忘了。

他未落红尘,不解何谓‘爱而不得’。

一直站在韶宁身侧的商陆未语,直到目光看向无悯草的蓝色花朵。

他动动唇,想劝说韶宁把它埋了,但是知道韶宁爱上温赐后,又担忧她因爱而不得而难过,最终选择了沉默。

韶宁捧着手里的小草掉眼泪,惊鹜用法力卷走她手中无悯草准备下葬。

深渊外围的大部分都去了白玉京,把他埋在这里,和她之前亲手做的几个牌位一起,倒不用担心有生物来打扰。

一抔接一抔的土覆盖了小草,渐渐看不见它的身形,韶宁垂着头滴答掉眼泪。

她止不住眼泪,潸然泪下时准备用捂住脸,忽然感觉裙摆被什么东西攥了攥。

韶宁用手背揩去模糊双眼的泪水,她垂眸望去,衣摆上挂了根纤细的纯白色小草。

她眼泪汪汪地瘪嘴,竟然伤心到出了幻觉。

那边的惊鹜手里拿着灵力幻化的铲子,他在老实且认真地为姐夫下葬,意识到什么,长铲子铲土的动作一顿。

转而用它刨开落到坑里的泥土,他疑惑直起身,发问:“那棵草呢?”

韶宁擦眼泪的手停住,她低头看向裙摆上挂着的草。

中心的蓝色小花摇摇晃晃,无悯草的细长枝叶顺着裙摆,它在努力往韶宁的方向攀爬。

韶宁把它捧到手心,大悲逢大喜,喜极而泣:“温赐?”

蓝色小花向她点头。

意识到她的疑惑,一瓣细长枝叶在她掌心写字,柔软的叶片划过手心,像头发,很痒。

它写的是,‘帝心劫’。

韶宁想起入承平宗读到的第二本教材,上头写着无悯草相关特性,如果对方在三年内爱上它,帝心劫破碎,眉心红痕消失,无悯草将获得一次重塑筋骨、起死回生的机会。

于往常,等于无悯草拥有了两条命。于他们此刻的状况,温赐死了一次,如今是起死回生。

这是最基础的知识,她关心则乱、画地为牢,竟把它忘记了。

不过...她爱上温赐了吗?

韶宁一只手捂住心口,只感受到心尖细细密密的疼与酸。

她如在梦中,捧着无悯草往白玉京走。

无悯草继续写了几个字,它暂时无法恢复人身,需要灵石化作的灵水后浸泡。

无悯草的枝叶软趴趴地没有气力,倒在韶宁手心。

因为帝心劫破碎的情形太极端,无悯草命悬一线,随时会丧命。

它现在急需吸收灵力维持生命。

她快步回到白玉京,着手炼化灵石。

做好准备工作后将它泡在灵水中滋养经脉,同时有灵力从指尖流出,流入无悯草体内。

巴掌大的小碗被掀翻,韶宁身上一沉,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温赐,将他放到了床榻上。

温赐气若游丝,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冷却凝结。韶宁抹去眼泪为他脱衣上药。

长鱼阡推开门,他拿来了韶宁需要的各种药。

就算有他在身边帮忙,韶宁还是忙得手忙脚乱,面对温赐一身见骨的伤心头发颤。

听见韶宁说话,长鱼阡将手中的药递过去之前,已有人将药先一步递到了她手中。

韶宁没有回头,随手拿过他人手中的药,她以为是长鱼阡递过来的。

长鱼阡面色温和,他收回手,将放在瓶瓶罐罐的木案移到魏枕玉身前,默不作声起身去换水。

帮忙拿药剪纱布的换成了魏枕玉,韶宁这里得心应手了很多。

因为她和他刻进骨子里的默契,不需要她说话,一个小动作就能让魏枕玉明白全部。

如果排开两个人之间的前嫌,他们确实能算得天造地设的一对。

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总算为温赐包扎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