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翌日一早,苏灿瑶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起了昨夜的‘夺话本’之仇,她从床上爬起来,气哼哼的决定今天不理裴元卿了。

绿丹和红丹进来伺候她洗漱,这些年来锦澜苑里换了不少手脚伶俐的小丫鬟,绿丹和红丹也变成了大丫鬟,这些事本来不用她们亲自动手,可她们还是总喜欢亲自跑来照顾杳杳。

谁让她们的小小姐,每天早上睡醒脸颊都透着红晕,反应比平时慢,有些呆呆的,看起来憨态可爱。

苏灿瑶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坐到妆奁旁,绿丹给她绾了一个少女髻,往她头上戴了两个素净的珠花,又给她挑了对珍珠耳坠戴上。

苏灿瑶随手打开妆奁中的锦盒,看着锦盒里的鹤钗,心里微微有些发软,这支鹤钗她平时都不舍得戴,只在重要的日子里才拿出来戴。

要不……只半天不理裴元卿好了。

窗口传来叩击声,听声音苏灿瑶就知道是裴元卿。

她压了压上翘的嘴角,跑过去将支摘窗打开,想起自己还在气头上,动作微微一顿,只肯将窗户打开一半。

故意用冷淡的声音问:“有什么事”

裴元卿把几本话本从窗口递了进来。

苏灿瑶愣愣接过话本,话本上微微带着潮意,今天早上起了雾,到现在都还没散,上面应该是沾了水气。

这些话本是裴元卿从外面带回来的。

苏灿瑶一下子把支摘窗全都打开了,看着他问:“你一早上出去买的”

裴元卿靠在窗边,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实则他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赶到书铺时铺子还没开门,他站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老板才把铺门从里面打开。

老板见他早早等在门外,还以为他要买什么重要的书籍,赶紧把他请了进去,待看到他只挑了几本新出的话本,当时老板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复杂到了极点,表情称得上是丰富多彩。

苏灿瑶捧着话本,眉目舒展开,努力压了压唇边的弧度,问:“这次不是买给海东青的吧”

裴元卿垂眸道:“是买给你的。”

苏灿瑶脸上的小梨涡忍不住浮了起来,霎时把昨夜的怒火忘得一干二净,觉得清晨的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了。

裴元卿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抬脚往外走。

“你去哪”苏灿瑶把话本放到窗台上,提着裙摆追了出来,腰间挂着蝴蝶禁步,跑动间珠串流苏轻响。

裴元卿走到马厩里牵马,“我去山上一趟。”

苏灿瑶把自己的小红也牵了出来,想也不想就说:“我陪你一起去。”

裴元卿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道:“不看话本了还是我买的那些你不满意,更想看刘子煦买的那些”

苏灿瑶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刚才那些话本我还没看,哪里知道喜不喜欢,刘子煦买的那几本我才刚看几眼就被你抢走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啊。”

裴元卿也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抿了下唇,把剩下那些过于幼稚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说话,苏灿瑶却闲不下来,早把要冷战半日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

她看裴元卿翻身上马,忍不住问:“哥哥,你胳膊疼不疼”

裴元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着缰绳,“无妨,不用这只胳膊使力即可。”

他想起昨天皇兄上马车时疼得脸色煞白,心中止不住有些担忧,其实皇兄伤的更重,昨天是强撑着身体前来见他的,还在苏府逗留了那么久,今天恐怕不一定能从床上起来。

可他还不能暴露身份,不便去行宫见皇兄,如今幕后主使躲在暗处,皇兄最好也少出行宫为上。

今日暂时就不要见面了,免得会引人怀疑。

苏灿瑶骑上小红,嘚嘚嘚的跟在他身侧。

两人一路来到山上,把马拴在山脚下吃草,徒步上了山顶。

李忠坐在凉棚下的躺椅上纳凉,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紧不慢的扇着,腿上看起来受了些伤,不过都不严重,看起来颇为惬意。

“李叔!”苏灿瑶人还未到,就脆生生的喊。

李忠睁开眼睛看到他们,朝苏灿瑶笑了笑,目光在裴元卿受伤的胳膊上掠了一圈,不咸不淡问:“还活着呢”

裴元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声音低沉:“那天多谢李叔和各位叔伯们出手相帮。”

“我们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不像你,明知道进去九死一生还往里面冲。”

裴元卿动作一顿,总觉得他这句话是意有所指。

苏灿瑶抬头望过去,怀疑李忠对裴元卿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毕竟裴元卿那天表现的太过焦急,跟他往常的性子不太一样。

李忠摇着蒲扇,不紧不慢问:“你那日为何要以黑布遮面”

裴元卿唇角微抿,敛了敛眉,沉默着没有回答。

苏灿瑶挤出一个笑,帮他掩饰道:“这还用问么,那天山里烟尘那么大,元卿哥哥那么做当然是为了掩住口鼻。”

“这个理由不错。”李忠点点头,用蒲扇拍了下她的脑袋,“可我没问你。”

“……”苏灿瑶默默揉头。

她的脑壳真是受苦了!怎么每个人都喜欢拍她头顶!

裴元卿安静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那么李叔你呢,你当时为什么也以布遮面”

李忠对他提出这样的问题没有感到太惊讶,反而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问呢,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么”

苏灿瑶眼观鼻鼻观耳,忽然觉得自己今天也许不该跟来。

她好像又要承受更多的秘密了!

裴元卿将随身带的包袱递给李忠。

李忠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一张张名籍文牒。

李忠变了脸色,坐起身体,眉心紧皱地望向裴元卿,“这是什么”

裴元卿诚恳道:“李叔,你们救了太子,理应论功行赏,但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效忠于朝廷,也不愿意向太子和当今皇上俯首称臣,所以就自作主张,帮你们讨了这个赏赐。”

“你知道你还知道什么”李忠神色莫测的追问。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没有提及过这件事,就像刻意避开一样,裴元卿从来都没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躲在山里。

苏灿瑶不自觉微微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从小就有些怕李忠,现在也不曾改,李忠和颜悦色的时候还好,他一旦面色严肃起来,她就忍不住紧张。

裴元卿直视着李忠的眼睛,坦诚不公地开口:“初时,我以为你们是土匪,可你们纪律性极强,警惕性也很高,且山上这些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很听你的话,这种纪律性和服从性更像是军队出来的,你们躲在这个深山里,与其说是不敢出去,不如说是不愿出去,他们言辞间也偶尔会流露出对大昭的不满,所以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