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代年轻人的奇思妙想(二)
回乡下待了没两个星期,来了一位意外访客。
来者是个同样二十岁出头的男性omega,有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和一身雪白娇嫩的肌肤,脸只有我巴掌的大小,穿着略有点浮夸的花边衬衫和贴身牛仔裤。总的来说,是非常符合alpha沙文主义审美的白幼瘦omega。
我知道这个小孩,柏莱和他恋爱时给我看过他的照片。我扯出一抹和蔼的笑容,正想问好,他柳眉一竖,“哈?就是你这个老头子包养了阿莱?”
我,“……”现在年轻人开口都这么猛了吗?
“算了,我不管你和阿莱是什么关系,”小孩摆摆手,不耐烦地对我说,“通知你一下,我今天是来带他走的。”
“还有这好事!?”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真的很好吗?”柏莱幽幽地问。
柏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含着牙刷,那头还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发乱糟糟的披散,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我眼神游移。
小孩一见柏莱,眼睛都闪闪发亮,我不由感叹,这孩子……还真的是挺喜欢柏莱的。
就我所知道的,这个小孩叫沈芸云,家世和柏莱相当,甚至隐隐优越一些,是军阀世家的小孩。我年轻时,估计都没机会和这种出身的孩子说话。
柏莱是十六岁读军区内部的学校时,和沈芸云恋爱的。按照柏莱自己所说,军区校园内的学生的群体划分很明确。他作为一个游离于军区大院以外成长的人,想要融入进去,最快的方法就是‘交一个朋友’。
虽然他话说得很冷酷,但我觉得他应该——或多或少是喜欢过沈芸云的。他们不仅互为初恋,这段恋爱更是我所了解的柏莱维持得最久的、单纯的恋爱关系,他们恋爱了三年,如果没有感情,我不相信会这么久。
我记得很清楚,柏莱曾在十九岁时主动向我发起了通讯请求。那是自他十六岁以后,极稀少的几次主动联系,‘我感到很混乱,我不明白该什么办。’
当我轻轻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冬,’他说,‘我好像明白了伤心。这一点儿也不好受。’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后来,我才得知,那天他和沈芸云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放在柏莱身上总是有几分滑稽——沈芸云出轨了,还不止一次。作为蜜罐子里长大的omega,沈芸云理所应当地趾高气昂,要求所有人都来爱他。于是,他就这么挥霍掉了柏莱尚且青涩时的爱恋。
这似乎也是柏莱对性毫无责任感的开始。他吸取了教训,将性也变成了工具。
“小伙子,你误会了,我是小莱的抚养人。”我把准备好的果盘端到桌上,放柏莱和沈芸云中间,顺口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原来是你啊,”沈芸云高高地挑起眉毛,上下打量姜冻冬,点评道,“真是又老又丑。”
柏莱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姜冻冬,他看见姜冻冬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姜冻冬仿佛没有脾气,哪怕被一个年轻人这么羞辱,也都是乐呵呵的。
“哎呀,毕竟六十八了嘛,又老又丑也很正常啰,”姜冻冬说,他还顺手给他们俩分别倒了牛奶,张罗好点心,“你们慢慢聊啊,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有什么事儿喊我就行,我在院子里看会儿报纸。”
柏莱望着姜冻冬背着手离开。
他无法开口在沈芸云面前为姜冻冬辩驳,就像是他只能邀请突然造访的沈芸云进屋——由于沈芸云的出身,由于他是那个庞然大物般的军阀世家里最受宠的omega。
每当这种时候,柏莱就会想,曾经柏砚会遇到这种情况吗?
一定会的吧,还会有很多、很多次。柏砚和姜冻冬还是少年夫妻时,一穷二白,除了能力,他们什么也没有。那么当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当着柏砚的面,轻慢、侮辱、贬低姜冻冬,柏砚是什么反应呢?他也会如他这样保持沉默吗?
应该是的吧,如同他现在一样端起杯子喝水,安静地看着姜冻冬笑眯眯地说不在意。‘只要有用,怎么都好。’毕竟在这条规则上,柏砚是比他更冷酷的践行者。
柏莱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柏砚也会这么觉得吗?他想,当他攀登通往权力的山峰时,他看到被消磨的妻子,也会觉得其实一切都索然无味吗?
“我为了你特地来了这个乡下,你为什么不说话?”沈芸云说。
柏莱放下茶杯,他掀开眼,瞥向这个仿佛永远不会长大的omega,“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哈?你要用这个态度和我说话?”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分手了。”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同意,我没有同意!”
“我们已经结束了,大少爷,”一向在人际上游刃有余的柏莱忽然感到一阵厌烦,他按捺住不耐,平静地对沈芸云说,“你一直都自持身份,认为自己是贵族之一,别人都是贱民。除了在世袭贵族面前,你从来都不会低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我?有大把配得上你身份的人,他们都会将你视若珍宝。”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沈芸云说,他扬起下巴,“我最喜欢的是你。”
柏莱忽然笑了一下。
“真的吗?”他询问,“不是因为他们弃你而去,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吗?”
沈芸云原本矜骄的表情散去,撑着下巴的手也缓缓放下,他眉眼间还算明媚的情绪也变阴沉沉的。
“你很生气吧。不管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一向对你照顾有加的谢沉之,都选择了那个低等星球出生的omega。”柏莱双手搭成三角形,抵在下巴处。
沈芸云想要发怒,想要把桌上的杯子、点心全部扫到地上去,把这些廉价的东西统统砸碎,来宣泄内心的苦闷,但当他喝柏莱那双不带感情的猫眼对视,他又感到畏惧。
“那个omega同样邀请了我。”柏莱说。
“他怎么敢!”沈芸云怒火中烧,曾经对他宠爱有加的alpha都为这个卑贱的、一无是处的omega倒戈,他心里已经积攒了不知多少怨恨。
而这时,柏莱还微笑地说,“我答应了,并且也打算和他结婚。”
“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旧仇新恨加在一块儿,沈芸云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失声尖叫,“我不允许你答应!你敢和他结婚,你就是和我的家族为敌,我的父亲、哥哥都不会放过你,柏莱!”
“这样的话,你和那几个人说过吗?”柏莱平静地拿起果盘的苹果,啃了一口,“你大可试试,我倒是从不害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