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时间涤虫(五)

时间涤虫,一种以人类的未来为食物的虫。

在时间领域,人类的未来就像是倒在生命命盘里的沙粒,每一颗沙都代表一种可能,被人类选择的沙粒逐一连接,勾勒出一条条曼妙的未来曲线,这即是【真实未来】。而那些不被选择的沙粒,没有被拾起的可能,则称之为【虚假未来】。

本来人类诞生于宇宙以来,时间涤虫和人类互不打扰。它们是对人类最温和的虫族,只是吃掉不被人类的选择的【虚假未来】,对人类不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人类的维度不断升高,突破了生物桎梏,和曾经的造物主之一虫族平起平坐——相比起来,虫族文明自诞生便陷入了停滞。看到飞速发展,并且隐隐又有突破的人类文明,虫族当然不甘心。

作为数量最为庞大,寿命最长的虫族,时间涤虫开始想要窃去人类的【真实未来】,将其取而代之。它们愈发渴望过去数亿年它们无法吞噬的人类的命理之线。

近千年的发展后,它们终于找到了吞噬这条命理之线的方法——寄生。

“所以季风露提到的前世的记忆,是时间涤虫给他看的【虚假未来】?”柏莱问。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人的【真实未来】是固定的?从一开始就被确认了的?”从不是宿命论者的柏莱搓了搓下巴。

“当然不是,【真实未来】来自于被你选择的无数个可能。直到濒临死亡,谁也不会知道你的【真实未来】在时间轴上描绘的生命图案。”我向柏莱科普。但更多的有关抽象世界的信息,我让他自己去探索。除了亲身经历,这些抽象的知识是很难言传身教的。

“时间涤虫一般都会挑精神力高度敏感的人下手,通常那种人的情绪波动更大,避错能力更低。”我将话题重新转到时间涤虫上。

“那季风露表现出来的入梦能力呢?”柏莱搓了搓下巴,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还有他在外貌上的改变?这些和时间涤虫有关吗?”

“外貌上的改变是和虫有关。”我点头。

时间涤虫出生在抽象世界,生来就有大部分人类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精神力。当时间涤虫寄生的程度加深,它能够对宿主在具象世界产生影响,诸如外貌改变、体质提升、速度提升等等……因此,时间涤虫究竟是益虫还是害虫一直都有争论。

不过这些改变并非永久,本质上它是一种精神干扰,也可以理解为假象。将时间涤虫剥离后,它所带来的改变就会消失。

“入梦可以算作是季风露自己的能力。时间涤虫有帮他加强。相当于季风露本身掌握的入梦程度是50%,顶多进入别人的梦境里旁观,还多半会被驱逐。而时间涤虫直接给它提升到了600%,让他可以自由地给别人编织梦境。拔苗助长了。”我说,“嘛,所以他的精神状态才这么不稳定,”

我如实告诉柏莱,“他很有天赋。基因等级低,但精神能力很高,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都已经能做到精神外化了。跟你能精神外化成实体武器一样,他的精神外化应该就是潜入他人的精神世界。他愿意的话,能进入信息窃取这方面的特殊部队。”

柏莱耸耸肩,不意外这个答案。

我把捕捉器拿在手里玩。这可是难得的活体教材,自人类和虫族之间建立起时空壁垒,见到真正的虫都成了一种奢望。

“时间涤虫会事先吃完寄生者所有的【虚假未来】,通过【虚假未来】得到的信息去伪装成对方去世的母亲啊、信仰的神明啊之类的。”

“时间涤虫差不多和太阳同寿,它们有的是耐心去博取人类的信任。等寄生者彻底地信任它们了,精神核心也就为它们敞开了。它们寄附于核心上,便可以吞噬这个人类的【真实未来】了。吞噬完一个人类的【真实未来】,时间涤虫就可以将这个人类取而代之。”

“所以,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得信任?”柏莱问。

我点头说对,“并且是要博得彻底的信任”。

总的来说就是,一条时间涤虫盯上了精神能力高度敏感的季风露,它捏造「系统」的身份,利用季风露自身所具备的入梦的能力,企图骗吞噬季风露的【真实未来】,将他取而代之。

“要是被它得手了就麻烦大了。”我摇摇手中的捕捉器说。

“真是恐怖。”柏莱评价道。他接过捕捉器,屈指弹了弹壁皿,容器里盘成一个蚊香的时间涤虫瑟瑟发抖,“这么恐怖的能力,果然只有灭绝了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听到‘灭绝’两字,被我捉到的这条虫大概还比较年轻,都吓得炸毛了,细小的触手一下蓬松了起来,变成了条毛毛虫。我把收容器抢回来,丢进储物空间。以免柏莱来兴趣了,研究该怎么宰了这条时间涤虫。

“发动上一次种族战争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我给了他的腹部一脚,“宇宙这么大,对人类有威胁力的智慧生物数不胜数,要不你都去灭绝了吧?啊?你可真能啊!”

“玩笑话而已,”柏莱象征性地在我面前服软,他吃痛地捂着肚子,朝我抱怨道,“很痛诶,冬!”

“少来!踢没踢到你,我还不知道?”我戳穿他。

柏莱也不尴尬,神情自若地松开捂肚皮的手,又问我,“这么恐怖的吞噬方式,为什么我们的教科书上没写过?”

“你们教科书上选择的虫族内容是什么?”

“有攻击性的虫的介绍,它们的弱点,它们的袭人事件之类的。”柏莱答道。

“那难怪了,”我耸耸肩,“时间涤虫都不太聪明。百年以来,只有一条时间涤虫成功了。它们根本称不上是具有杀伤力的虫。”

柏莱肉眼可见地震惊了,他看上去对此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也太蠢了吧?”他说,“有这么作弊的能力,还只有一条虫成功了?”

“对啊,”我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拜托,这很难理解吗?你也是人类诶,小莱。彻底的信任——这对人类来说根本不可能。”

也对,柏莱想,要求一个人类的彻底的信任,比杀了这个人类要难太多了。

“那——唯一成功的那条时间涤虫是什么情况?”柏莱接着问。

为了给姚乐菜与季风露留够充足的相处空间,柏莱和姜冻冬特地远离了别墅,在庄园的后花园散步。

他们正爬上一条斜斜的草坡,坡的两边种满了苹果树。似乎只是为了充当景观,红彤彤的果实落到地上了也没人去采摘。

姜冻冬笑了笑,他一边低着头看路,一边和柏莱讲述那唯一一条成功寄生人类的时间涤虫,“那条时间涤虫不太聪明,寄生了一个误判为脑死亡的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