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虽然负责该直播视角的解说员用的词汇‘扭打’,但这纯粹是给黑发S级哨兵资助生面子,因为应帙根本是在高空中单方面被阿普顿殴打。

即便这些天应帙用遂徊的身体进行了数次突击适应训练,但临时抱佛脚毕竟比不上二十年本体的哨兵,更何况眼前这位还不是普通的哨兵,而是一名S级黑暗哨兵。

强烈的失重感和纠缠不清的阿普顿让应帙无法很好控制他新鲜出炉的S级五感,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哨兵的五感失常,仿佛整个人是一块巨大的海绵,被无形的巨手按进大量无意义的冗余信息中,浸满了光污染和强噪音。

剧烈的风声仿佛阴间泥泞巨大的怪物,在耳蜗内尖啸咆哮;云层间,耀眼的阳光刺得应帙根本无法睁眼,泪水粘连睫毛,他尝试调整过于敏锐的视觉,但阿普顿不会给他机会,一个膝踢正中他的后背。

应帙分明捕捉到了阿普顿的动作,但视觉混乱让他无法很好地判断距离,头晕眼花被阿普顿摁着踢了两脚,这才勉励咬着牙挣脱,反手挥了一拳,还被这只该死的矮脚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凭心而论,应帙的身手一点也不差,胜过绝大多数的向导,对付B级及以下哨兵也有一战之力,但S级哨兵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力气也大,从阿普顿抓住他的伞包到两次攻击结束不过眨眼的半秒钟,应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纯粹是遂徊的体质十分强悍他才没有丧失攻击能力。

前几日,用遂徊的身体在训练馆单人房特训的时候,应帙可以游刃有余地与机器人对战,没有心理压力,一点一点放开五感,操控它们,让这些哨兵最强的武器为他服务。同时,训练房角落里还站着遂徊,会在他出现任何不适的时候紧张地凑过来,用向导素为他缓解疼痛。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实战差距太大,只有在真正身临其境的此时此刻,应帙才真正感受到灵敏五感对于哨兵的压力,也体会到了向导对于哨兵的意义。

针扎一般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前额,一条白色带着鳞片的长尾倏然从应帙的后腰中挣出,尾尖不如蛇一般光滑,而是带着鱼尾一般的鳍,狠狠地随着主人心意甩向了缠着他的黑暗哨兵。

阿普顿赛前准备的功课里中当然有‘遂徊’的这条蛇尾,比鞭子更灵活,比棍子更狠厉,他也一直在留意不被偷袭,但他分明记得‘遂徊’有的是一条红褐色的太攀蛇,怎么现在变成了白色?他还从未见过这么长的一条尾巴。

生病了?白化病?

……那我是不是在欺负病人?

阿普顿高高扬起的沙包大的拳头在半途中犹豫了。

仅仅是刹那间的疑惑和迟疑就让应帙抓到了机会,他一脚踹开阿普顿,白色鳞尾灵活地保持平衡,纵身调整姿势拉开距离。

阿普顿连忙伸手再去抓,甚至不惜唤出剑齿虎,丝毫不顾他的精神体是头纯血陆地生物,莫名其妙出现在高空中,吓得嘤嘤嘤四肢乱跑,下一秒又被无良的主人一脚踩在后背,借力朝‘遂徊’的方向飞了出去。

剑齿虎:“……”

剑齿虎嗷嗷地消失在空气中。

但就在阿普顿故技重施打算再次拽住应帙伞包的那刻,一条细长的生物倏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应帙转过头,圆润巨大的兔眼旁浮现着隐隐的鳞纹,两颗犬牙龇出下唇,原本是对阿普顿威慑性地哈气,但龇牙的瞬间却愣了一下,和黑暗哨兵一同注意到了盘缩在他们之间的白色生物。

如蛇却有爪,头顶鹿角,身形粗细若手指,在高空中游动自如,它脑袋微微后仰,两条长须在空中飘动,随即一股巨大的水流直直喷向阿普顿,力道之大让黑暗哨兵直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挣扎呛咳着飞远了。

不待阿普顿细看,应龙便一如来时那般突然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阿普顿瞳孔收缩成针状,虎尾巴直直地炸开。

应帙在落井下石和见好就收之间犹豫了一秒,果断转身朝远离阿普顿的方向飞去。

“——给我等着!”阿普顿抹着脸上的水发出标准的反派宣言。

提醒开伞的警示音在腕间不停叫嚣,每一声都如穿透应帙大脑的利剑,横砍竖劈,应帙两只手都在颤抖,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都充满了充盈,仿佛身处万花筒之中,如梦似幻,好不容易才勉强在伞包自动开启安全模式之前激活了正确的操控方式,顺顺当当地开了伞,朝地面落去。

与此同时,远处高高低低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伞兵活靶子,分别降落在不同的地点。

空路是最后一批抵达考场的学生,在这之前,抽中水路和陆路的考生全部都已经抵达指定初始点,他们承受了更多的寒冷考验,自然也能够提前行动,选择埋伏地。

应帙此刻的状态很差,如果落地就遇到A级以上哨兵,说不定能被当场淘汰。

他也顾不上太多,甚至没工夫遮挡收不回去的尾巴,顺着风落到了地上,离地还有三米时他摘下伞包,顺着势能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尾巴不耐地拍打地面,激起一层浮雪。

应帙敷衍地想着,大不了说是一层没来得及剥的蛇蜕,或者说他是热感应变色蛇鳞,反正只要死不承认总有借口。

高处隐形的飞行监控器还在紧紧跟着他,甚至从一枚增到了三枚,镜头无死角地对准他,显然星网上对他感兴趣的观众越来越多,才会像现在这样给他更多的直播画面。

白茫茫的雪让他本就糟糕的视觉立刻致盲,应帙不得不闭上眼,飘雪压在枯枝上的声音都会给他敏感的听觉带来负担,踉跄地摸索着转移到一个小丘后面,随即便脱力地跪在厚厚的积雪上,额头也伏下,抵在冰冷的雪之上,勉强镇住那能够逼疯一个人的剧烈疼痛。

后颈腺体突突地跳动着,刻在上方的齿痕发出炙热的温度,如同烙印般彰显着存在感。应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空气刺激喉咙和胸腔,他忍耐着嘶哑地咳嗽两声,咬掉手套,牙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颤抖的指尖泛着红色,快速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出一条纤维张,不等打开就因为不稳掉进了雪地里。

应帙直接将纤维纸连着那团雪一起抓起来,塞到了嘴里,向导素和白雪一同在口腔中化开,他又摸出向导徽章,一块扣进颈带戴上,另一块贴在唇前,用力地深呼吸。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该这样肆无忌惮地使用全部的向导素,这些是他三天赖以生存的全部慰藉,除此之外,应帙就只有强效止痛药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