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逃跑的新娘

“儿啊……”

“外面下大雪了……”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你五岁那年,染了风寒,半夜发癔症,

你娘我用被褥把你裹起来,

背着你走了二十里,送你到乡里敲人家郎中的门,给你看病啊……”

苏午听着门外那诡诉说着狗剩家里的往事,

却是微微动容。

现在这年景,

夜里的山贼、强盗、乱兵且不必说,

最要紧的是夜里常有诡出没!

这种情况下,

狗剩的娘亲为了发高烧的儿子,竟然敢夜里背着他去看郎中?!

真是为母则刚……

他听到这些哀哀切切的话语,

已经有些动容。

更何谈狗剩一个小童子?

哪怕知道门外的东西,并不是他的真娘亲,更不可能是他娘亲的鬼魂,当下也是泪流满面,捂着脸低低地抽噎了起来。

他一个孩子,

又何尝不想娘亲呢?

呼——

破窗户外,刮进来冰冷的雪片,

外面,竟真地好似下起了雪!

这冰冷的风,

深寒的雪,

拂在面上,

更让狗剩想起背着自己去寻药的娘亲,

他满心愧疚,

忍不住扭头往破窗户那边看去一眼——

看到一张青白脸,暴凸着眼珠子,舌头从黑漆漆的嘴里伸出老长,脖颈上缠着麻绳,

那张面孔瞪着狗剩:“儿啊,你好没良心啊——”

狗剩一下子被吓掉了魂儿!

过往的记忆与当下的现实重合起来,

把最后一把米给狗剩煮下锅后,

娘亲就在屋后面的槐树上上吊了!

一下子,狗剩思维混沌,就要惊叫出声,

这时,

苏午掰转过他的脖颈,

使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瘦削青年眼中红莲绽放,

大德昭性力流转不息,

一瞬间覆压下狗剩所有的恐惧,

在最后关头,

他紧紧闭上了嘴,

没有出声!

于是,

窗外那张脸迅速干瘪,生出许多皱纹,舌头也缩了回去,变成一个老太婆的面孔,

老太婆伸着头往破窗户里瞧,

灰白的眼珠子什么都未瞧见,

是以慢腾腾地转过身,

挪动着脚步走远。

苏午微微起身,

通过破窗户观察着老妪慢慢走向木牌楼下,

他眼神微动。

当下因有灯笼火笼罩自己与狗剩两人,这只诡虽然察觉出了自己二人有些异常,看似与它是‘同类’,其实差别巨大,但亦未因此直接展现杀人规律,用此来对付自己与狗剩。

灯笼火是有用的。

不过,亦需要人自身能克制住,

不去回应这只诡的任何动作,

先前苏午缩在牛棚里,这只诡递过来一把干草让他嚼食,

此中其实有个很大的陷阱,

即——常人可能畏惮于面前诡类的恐怖,不得已之下,真的像普通牛马一样,把老妪递到自己嘴边的干草给吃掉,

然而,

吃掉干草,意味着回应了诡,

一回应它,

灯笼火带给自身的伪装会瞬间被破去,

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就只能是怎么规避这只诡的杀人规律,逃出它的诡异笼罩区了,如此,与送米人以收魂米关押诡的目标不符。

但让苏午内心微沉的,

是今晚这只诡的表现——它竟然探知了狗剩的记忆,

将自身变作狗剩的母亲,

隔着门向狗剩诉说过往!

看方才的情形,

狗剩明显就快被它说动了!

这件事里,

最让苏午觉得可怕的,就是这只诡为何会知道狗剩的过往记忆?能将种种细节都说出来?

它能读出狗剩的想法?

若是如此,

缘何自己的想法,它就读不出来了?

还是说,

它真的拥有狗剩母亲的记忆?

假如它具备了狗剩母亲的记忆,

那么它可以被看成是狗剩母亲的魂灵吗?

——诡究竟是人死后变化的?

还是另有源头?

它们从何而来?

从多次接触诡异以后,这个疑问就渐渐出现在苏午的思维里,在他心里逐渐生根。

但是,

现在他连近距离、长时间接触一只诡都做不到,

何谈探究‘诡因何而生,从哪里来’这种高深的问题?

生物学家想要了解一种动物的进化过程,

必然是要分析生物的各种习性,

近支动物的习性,

以大量样本来建立数据模型,

追本溯源。

追究一只诡的源头,亦必要用到这种方法,不断总结经验,方能窥见一些端倪。

不过现下苏午没有这个条件。

——或许真正学会关押诡的方法后,

他能借此来增长经验。

解开内心的谜题。

窗外,

黑洞洞的天幕下,

老妪身形摇摇晃晃,走到了谭家村的木牌楼下,

她的身形被袅袅升起的青烟覆盖了,

渐渐化无,

融入那碗米粒中。

苏午紧紧盯着那碗收魂米——这次过来以前,师父已经说过了,收魂米若没有再出现米粒不断崩出的情形,就说明诡暂时被困在了米粒中,

但最终结果如何,

依旧得看第二日。

第二日那碗米若出现被蒸熟了、变馊了、发霉了等种种异常情况,

且入手觉得瓷碗冰冷刺骨,

则碗中必定已有诡容纳。

——为何不在当夜看到碗中未出现米粒崩出时,

即去查看碗中情况?

师父答曰:大诡对于自身诡韵的收束控制,比小诡强了太多,它们不经意间溢散诡韵,可以改变收魂米的性质,但这种溢散出的诡韵必定极其细微,

刚开始时几乎看不出改变,

就得等到第二日,才能看到结果。

并且,

大诡刚进入收魂米中,

还未与收魂米的九窍紧密相合,

在感应到其他气息靠近后,仍有挣脱收魂米的可能。

此种时候,绝对不可以‘打扰’它。

木牌楼下的粗瓷碗中,

一把香火忽忽燃烧着,

碗里‘风平浪静’,

不见有米粒崩出。

苏午盯着那碗看了良久,

未见它生出什么变化,就松了口气,蜷回身体,对狗剩说道:“睡吧,那只诡应该是出不来了,咱们第二天就能给它端回去了。”

“好,哥哥,你也早点睡。”熬到这会儿,狗剩早就困了,闻言点了点头,

侧身面向墙壁,蜷着身子缩在柴堆里睡去。

苏午也靠着墙壁,微微闭上眼睛。

窗外风声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