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东圣酒厂

“好浓的酒香啊。”

壮汉走出黑房间,猛吸了一口气,脸色陶醉地说道。

酒神壑的天空呈现出其他诸道壑很少见的澄明状态,湛蓝天穹上,白云漂浮。

天穹之下,便有一道道巨大的仓屋一字排开,仓屋的高烟囱里喷出淡白色的蒸汽,那滚滚蒸汽在空气里化开,就有浓郁酒香飘散在四下。

苏午看着眼前的景象,在一座座高仓屋的墙壁上,看了许多油漆字。

‘东圣酒厂’。

‘储粮厂’。

‘窖池’。

‘蒸馏厂’。

……

整个酒神壑里所有的仓库建筑,尽归‘东圣酒厂’所有,都是‘东圣酒厂’的生产车间。

“酒神壑只有东圣酒厂这一座酒厂吗?”苏午看着眼前一排排仓库建筑,向旁边的壮汉问道。

“万壑千沟之中,也只有酒神壑一道壑产酒,酒神壑只有这座东圣酒厂,所以整个世界也只有东圣酒厂一家做酒卖酒。”壮汉用力吸了几下鼻子,笑呵呵地回答着苏午。

苏午点了点头。

迈步走向那将众多高仓屋围拢起来的一座座大酒坛。

那些酒坛一层层一叠叠地堆放在‘东圣酒厂’四面,已然变成了整个东圣酒厂的外墙,许多绳索、木梯从那些堆在高处的酒坛里放下来,很多人影借助那些绳梯、绳索上上下下,这些人,皆是东圣酒厂的员工。

他们的居处即是那一座座酒坛。

“东圣酒厂相当于坐拥整个酒神壑,那是谁掌管着这座酒厂?

也是‘墙上人’出身吗?”苏午一边往那层层叠叠的酒坛走去,一边和身后的壮汉交谈着。

“东圣酒厂有墙上人出身的‘基酒爷’、‘窖池爷’,也有本地人出身的‘调酒爷’、‘品酒爷’,但整个东圣酒厂归谁管……这却是说不准的。

很多时候都是地位更在‘基酒爷’、‘窖池爷’、‘调酒爷’这些之上的三位太上爷轮班掌管整个东圣酒厂。

这三位太上爷也不是固定的。

他们自东圣酒厂员工之中被‘自决选出’,每一位太上爷执掌东圣酒厂的时候,东圣酒厂出品的酒水酒体都会出现明显变化,酒水的‘闻香’、‘前调’、‘口感’、‘后味’都会出现种种不同的差异,可以说这个时期的东圣酒,与它前一个时期的东圣酒,简直就像是两种不同的酒一样!”壮汉说着话,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酒水上。

苏午走近那一排排酒坛——厂区工人居住地。

众多酒坛里,最小的只有拳头大,内里亦住着人。

最大的则有一座茅屋一般大。

苏午来到此间,主要是为了寻找‘张双国’。

张双国在给苏午的回信中,明确告知了苏午他的居处所在。

‘东盛器区,青花玉瓷区,第三层第一二七室’。

当下苏午就在‘东盛器区’,木质的标牌就竖立在这层层叠叠的酒坛房间以前,苏午站在这众多酒坛前,一眼望去,便能看到种种材质不同的盛器排成了数排,他所站立的位置,属于是‘陶器区’。

他辨明了那些较为高档的青花玉瓷所在位置,便迈步朝那边走去。

沿途许多人往来不绝,都穿着东圣酒厂的工服,苏午从他们身上走过,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种种不同的粮食发酵香味、酸味、臭味。

“每三位太上爷,均由东圣酒厂员工‘自决选出’。

如此一来,东圣酒厂延续至今,想来也有数十百位太上爷了吧?”苏午问道。

“还是三位啊。”壮汉观赏着四下里众多工艺不同、材质各异的盛器,说话道。

苏午皱了皱眉:“怎么会只有三位?

莫非自东圣酒创立至今,这头三位太上爷还未轮替完?”

此间世界的‘太上爷’、‘爷爷’与凡俗人区别很大,他们是能够在界关壑‘外面’居住的,可以随意进出‘里外’——苏午推测,在这梦境世界中,寻常人终究只是某个未知存在梦中的‘一部分’而已,他们无从脱离梦境,一脱离梦境就会‘见光死’,就会当场‘化’了。

而‘太上爷’、‘爷爷’辈的存在则不同。

他们有可能具备行走在梦与现实边缘的能力,所以他们能离开界关壑,接触外面的世界。

甚至于,他们可以真正进入到现实之中,成为他人眼中真实存在的‘人’!

东圣酒厂三个太上爷到了此般层次,每一个掌管酒厂百千年,三个人还未轮替完,在苏午看来倒也是合理。

然而,壮汉闻言却摇了摇头:“怎么会没有轮替完?

东圣酒厂已经轮替过百十个太上爷了。

基本每一年都要轮替下来一个,每三年都得再选一班太上爷。”

“那怎么会还只有三位太上爷?

轮替下来的太上爷,便不是太上爷了?”苏午又问。

这个馒头山出身的壮汉,在苏午看来,并非是一个寻常人,对方对于他提出的任何问题,总能给出答案,可见其非同凡响。

苏午猜测,他可能是那‘冥冥之中的存在’派来指引自己的人。

“每一位东圣酒厂的太上爷,在‘值班’的一年内,都需要将自己迈入窖池之中,令自身与窖池积淀的香气互补,用以酿造酒浆。

等他们值班完成了。

他们自然也就完全化去了,消散了。

哪里还会剩下什么?

这样一代一代轮替下来,自然就永远只有三位太上爷。”壮汉无所谓地回答道。

苏午闻言顿了顿,道:“那所谓东圣酒厂员工自决选出三位太上爷,其实就是最终选出三个人去送死?!”

“是这样啊。”壮汉理所当然地道,“每个人都会死。

没有人能永生不死。

那些‘墙上人’当了窖池工以后,在翻弄酒曲的过程中,自身浓烈的情绪也会浸润到酒曲里,勾调工在调配酒液的时候,酒浆也会浸润他们——所有酿造工艺里的每一步,都会消耗工人的寿命。

依我来看,与其是做个酿造工,辛辛苦苦地活十几年,最后完全化在酒里,那还不如被选出来做太上爷,用自身来酿造出与众不同的酒浆,主宰整个东圣酒厂一年的走向!”

苏午沉默了一阵。

看了壮汉一眼道:“因为你不是酒厂工人,所以你自然会这般说。”

壮汉张了张口,被苏午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确不是酒厂工人。

他要是酒厂工人,肯定不愿意只活一年就死。

一座座圆的、方的、长颈的、短脖的、圆肚子的青花瓷瓶堆叠成了一座山,许多人顺着绳梯在那些青花瓷瓶口处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