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7章 、天下第五
“今下该檀越出手了。”
神秀说过话后,便安静地看着苏午。
苏午与神秀相视,至于今时,他面对神秀,亦没有能在此次斗法之中必定胜出的把握。
他最终向神秀点了点头,道:“好。”
话音落地,苏午双手结法印,口吐密咒真言:“嗡!”
那原本已盘踞在他脑后的绿日周围,熊熊光明更盛,一重重光明之中,映化显赫雷霆、诸般神通,此由苏午修行得来的诸般神通,尽皆贯彻着苏午的心意,向着最中央的绿日汇集——
绿日由有色转为透明,又由透明变作五彩斑斓的一只手掌印,这道掌印五指张开,朝着神秀头顶轰然盖压了下去!
轰隆!
世间所有的光芒与色彩仿佛都汇集在了那只五彩斑斓的掌印之上,而天地尽作黑墨之色。
这掌印里迸发出苏午无可移转的心意,从天顶落下的瞬间,天地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所有光芒从那道撕开的口子里,倾注而下,浇灌在神秀通身各处,将神秀的身形亦染作五彩斑斓之色!
神秀在这五彩斑斓的光芒侵染下,却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他竟有被苏午这一记‘棒喝’感化,神智复‘明’的迹象,在此关头,他双手合十,垂眉低语:“风雨顺时,谷稼成熟,一切有情,无病欢乐……”
低语声外,梵音大作!
无边梵唱里,神秀原本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形,刹那被染作琉璃色,佛光如轮在他身外重重散播,那一轮轮佛光映照出了一重重或明或暗,或斑斓或纯净的瑰丽洞天。
洞天之内,诸罗汉、菩萨、佛陀林立。
这一尊尊佛菩萨映显于佛光里,却散发出了另一种深彻而根本的气韵——本源神的气息!
苏午凝视着神秀脑后佛光中显现出的那一重重瑰丽洞天,见得洞天之中显现的诸佛菩萨,他眼神讶然,垂目看向神秀,出声问道:“自长安至神都——龙脉本源神灵,尽在释门?!”
神秀双手合十,微微笑道:“此小西天世界,小雷音寺……”
似真似幻的话语声中,神秀真形化虹冲天而起,顷刻间隐遁无踪,未曾留下任何因果!
而真印知在苏午的注视下徐徐醒转,他一张开双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张午’,禁不住眼神骇然,一时间也不知所措。苏午皱眉看了看印知,开口道:“和尚师从释门何宗?”
“禅宗弟子,印知,见过前辈。”印知怯怯地双手合十,垂首躬身向苏午回道。
“北禅宗。”苏午道。
他像是在与印知确认甚么,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印知不敢怠慢,还是点头答应道:“贫僧拜在北禅宗铁佛寺门下,不过随着神秀祖师请慧能祖师入京为……天后讲法,南北禅宗之间恩怨已经消弭,禅宗混成一体,其实已没有严格的南北区分……”
“原来如此。”苏午看向印知,笑着道,“如此来看,慧能说不定也还活着,也在那那‘小雷音寺’中。”
印知闻言呆了呆,不知先前发生了甚么,只听苏午提及慧能祖师还活着,内心亦难免震惊,一时失神不语。
苏午未有为难这个出身并不算好的年轻和尚,他站起身来,同印知说道,“好好修行罢,你今能得你派祖师借身显圣,可见自身空性已具,于修行中明晓佛智,而后住空成佛,也未必不可能。”
“啊……”印知闻听苏午所言,一时间又糊涂又惊喜,但有这样修行绝高的前辈肯定自己,年轻和尚内心总是无比高兴的,他赶忙向苏午躬身下拜,向瞧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苏午称谢,“前辈谬赞,小僧愧不敢当……
小僧一定精进修行,不负前辈期望!”
苏午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叶法善听得印知与苏午一番交谈,内心有些苦涩。
这时候,苏午转回头来,看了看雨中静静下拜、如木雕泥塑一般的群道,又皱了皱眉。
佛道二门之间隔阂极深,哪怕神秀此来并未有刻意为难道门弟子甚么,但其离开之时,却只解开了诸僧侣的禁锢,令诸僧可以活动自如,并未解开诸道士身上禁锢。
苏午随手解开了神秀施加于群道身上的禁锢,看向叶法善身后——叶法善身后,几个道士正护着昏迷不醒的罗公远。
看着尤在昏迷之中的罗公远,苏午开声道:“令此人回去以后,好好反躬自省,如能明见性中缺陷,加以戒律禁锢,日后成就必然远超从前。
为他留下十六字戒律,好生修持罢。”
说过话,苏午身影倏忽于此间消隐。
叶法善眼神茫然,更不知这位前辈为罗公远留下的十六字戒律究竟是甚么——他却不知,这时候尤在昏迷之中的罗公远,陡然听到了一道道雷声,那滚滚雷声在他耳畔化作十六字戒律:“遇虎则定,遇龙而鸣。
雨中举火,海里成丹!”
“哎……”叶法善站起身来,看着那些在对群道的戒备下,缓缓四散去的群僧,他环视周遭道门弟子。
佛道二门一番争斗,最终两方却也甚么都未收获。
叶法善看看身后仍在昏迷中的老友,不知为何,他心底陡地生出了几分隐遁山林,闭关修玄的念头来。
“走吧,好好照看罗师祖。
他今下的身子骨,已不如往日了……”叶法善转身过去,就要带着众道士离开这片深林幽谷。
此时,天穹中又有一道雷霆曳过。
一道身影骑着白驴,匆匆而来,向叶法善连连呼唤出声:“叶师祖,叶师祖!”
叶法善闻声回头来,正看到雨中宛若落汤鸡一般的神视,他皱了皱眉,未想到神视这个时候出现,这厮先前跑哪里去了?
“你这厮,总是这副邋遢模样,而今还能因为些许诡计,得个‘毒道人’的称号,日后怕不是要被称作‘邋遢道士’了!”叶法善心情本也颇沉郁,此下看到嬉皮笑脸的神视,不知为何那股沉郁心情就找到了出口,登时就神视这般着装斥了对方几句,“令你们往雍凉来,是为了叫你们与佛门争锋,长长见识——说,你跑哪里去了?
——你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大的一场斗法!”
“嘿嘿嘿……”神视咧嘴直笑,“我方才修行去了。”
叶法善却不信神视所言,转头看向旁边的茅山弟子‘道原’,指着神视向其问道:“他方才哪里去了?
先前他在不在老龙山上,又干了什么?”
道原抬目看着雨水里牵着驴子的神视,不知为何,他看这位日夕相处的同道,却隐隐生出了一种对方已经‘脱胎换骨’、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垂下眼帘,想及先前老龙山上种种经历,再看朝自己不停使眼色的老友,道原定了定神,淡淡道:“神视师兄先前在老龙山上,直言退出此次斗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