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中降生·圆脑袋·大犊子

临莫尔格勒河的春牧场上,开启了新一季的繁衍生息。

果断将身上的毯子丢给披在拴在边上的黑马苏木背上, 林雪君咬着牙到篝火边撸袖子重新戴好胶皮手套,接过阿木古楞递过来的绳子,喊乌力吉拽紧绑住母牛后腿的绳子, 不让母牛踢到她。

每个人都在她的指挥下有序地忙碌, 虽然眼看着小牛犊子生不出来,乌力吉却没有过分着急。

他动作稳健,不慌也不乱,因为有林雪君在,她肃着脸目光炯炯的样子让人安心。

林雪君用绳子拴住小牛犊已经伸出来的前肢, 又伸进母牛水门寻找另一只前肢。原来是小牛的另一只蹄子横卡在了水门口, 幸亏她伸手帮忙将小牛蹄子捋直了, 不然母牛再努责下去, 小牛蹄子恐怕会将母牛水门划破。

这只蹄子也系好, 捋着绳子拽出蜷在里面的小蹄子,林雪君快速将胳膊递给阿木古楞, 在对方手脚利落地帮她擦干手臂,暖过手臂后,迅速穿好袖子, 裹好蒙古袍。

这才回头喊大家抓紧绳子, 准备拽犊子了。

“那头馋嘴牛呢?”林雪君昂起头便朝着琪琪格喊起来。

“在这呢,在这呢!”琪琪格从挡风的牛群中昂起头, 小小的女孩子,拽着一头大母牛就跑了过来。

林雪君忙用绳子将馋嘴牛和生犊子母牛的胸肩绑在一起,然后对着琪琪格一打手势,琪琪格当即取出之前林雪君交给她的东西。

乌力吉几人不明就里, 探头探脑地看林雪君在干啥。

下一瞬, 正生犊子的母牛忽然被跟它绑在一起的馋嘴牛带得直往前走。

因为草原上没有地方能将产犊母牛绑紧, 他原本还担心他们扯犊子时母牛会被他们拽着后退,那他们再用力扯拽,犊子也拽不下来——他们一用劲儿往后拽,母牛就后退,他们的力气不全被卸掉了嘛。

这个问题居然被林雪君轻松解决了,馋嘴牛几千斤的体重,它往前拽产犊牛,就能跟拽犊子的力量形成拉扯,这就没问题。

再抬眸朝馋嘴牛和琪琪格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扫望,乌力吉险些笑出来。

林同志太聪明了,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到。

琪琪格手里拿的是玉米棒子,馋嘴牛吃了一冬干草了,看见还挂着几粒玉米粒的玉米棒子,立即馋得口水大量分泌,使了牛劲儿往前走,去够琪琪格举着的玉米棒子。

琪琪格一往前走,馋嘴牛就跟着往前走,产犊牛就被拽着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林同志也太周到了,在出发前就想到了草原上没有能绑住产犊牛的牛棚,也没有那么多能帮忙拽住牛的人手,这才提前准备了玉米棒子,找到了最嘴馋的母牛,来负责这个工作。

乌力吉揉了下鼻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幸福。

真好啊,林同志真好啊,有她在真好啊。

“来了来了,快,都拽起来。”林雪君见琪琪格引着馋嘴牛拽住产犊牛的方法奏效,当即伸手护住母牛水门,一边观察母牛努责的节奏和牛犊的姿势状态,一边给拽牛犊子的人喊起号子来。

辽阔的草原上,于是响起拔河般有节奏的呼喊,人类的声音被风传得很远,下风口的所有动物们都竖起耳朵,警惕地瞪大眼睛四望,不明就地、呆头呆脑。

十几分钟后,上风口传来的人类尖叫欢呼声被风扭曲成鬼哭狼嚎,吓得从洞口伸出脑袋听热闹的旱獭蹭一下钻回洞口,震得洞口雪屑簌簌往洞里灌。

一只正准备伏击这只旱獭的白狐懊恼地直起脖子,坐定雪中前竖耳朵仔细去听那惊走旱獭的可恨人声,蓬松的大尾巴不高兴地在身后摇来摆去。

愉悦的人类并不能与捕猎失败的狐狸共情,他们成功拽下一只圆头圆脑的牛犊子。

塔米尔抱着大筐跑回来,将自己辛辛苦苦采回来的干草铺在土盘子地上,用布巾擦过牛犊子后,又将干草裹满小牛全身。

母牛被解绑,转身用屁股拱开碍事的乌力吉大哥和阿如嫂子,用肩膀挤走塔米尔,这才低头舔舐起小牛犊子。

因为小牛身上沾满干草,母牛一边舔食了犊子身上对它来说很有营养的羊水,一边还吃上了美味的草料,湿漉漉的犊子皮毛也被舔干净了,可谓一举三得。

林雪君蹲在火堆边缩肩搓手取暖,转回头朝阿木古楞道:“你朝着牛犊耳朵用力吹,刺激它把呛的羊水排出来。”

在牛犊没呛羊水或呛羊水较轻微的时候,用这个方法可以预防仍有少量羊水残存在牛犊气管里。

阿木古楞应声伏到牛犊头前,像也要如母牛般舔舐小牛一般。

他揪起小牛两只耳朵挨个吹起时,背在他身后小包袱里的狼崽用力挤出小脑袋,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热乎乎粘着羊水的小牛脑袋,完全惊呆了。

等它用力嗅过几下,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昂起头,兴奋地朝天呼号:

“嗷呜——嗷呜——”

小奶音嚎高了还会破音,却仍旧嚎得一板一眼。

乌力吉抚摸着只吃到两颗玉米粒的馋嘴牛,笑着对林雪君道:

“小狼崽这个小卧底,是在给狼群报数呢吧?哈哈。”

“哈哈哈,原来它嚎的是‘又生一头’啊。”林雪君被逗笑。

阿木古楞站起身,林雪君恰走到他身后,伸手霸道地在小狼呲牙咧嘴状态下仍撸了两下它的头毛。

“你想好给小狼崽起什么名字了吗?”阿木古楞回头问。

林雪君歪头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咱们等一会儿,母牛把牛犊子舔得差不多干了,就往胡其图阿爸扎包的新家方向赶吧,到了地方,就暖和又安全了。”

“好啊。”乌力吉应声,转手摸了摸女儿琪琪格的脑袋,便去给牛粪堆添火。

原地留下的血怕引来狼或其他野兽,塔米尔在雪下挖了层土,将雪和其他液体压在土下,又埋了层雪,一会儿牛粪堆灭了火,再将草灰也盖上就行了。

大家围着火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小牛犊成功站起来,在妈妈肚子下喝饱了初乳,队伍便再次启程。

塔米尔将小牛犊子裹严实后背在背上,牵着马坠在队伍最后。刚产犊的老母牛也走在他身边,时刻守着自己的小牛犊,时不时探头想要在塔米尔背后偷偷舔一口小牛头。

乌力吉大哥几人在牛群左右驱赶看护,林雪君则骑着苏木,和阿木古楞并骑行在最前。

远远的终于能看到胡其图阿爸搭建起来的毡包,和挂在毡包上迎风飘扬的哈达。

林雪君忽然回头说:

“沃勒。”

“什么?”阿木古楞问。

“小狼崽的名字。”

“礼物?”阿木古楞挑眉,沃勒这个发音在蒙语里是礼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