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吃素(第3/4页)

懂就一定要说出来么?一定要让别人意识到么?没必要,因为说出来的话,那就太真实了,没人愿意面对自己的缺点与无能,天之骄子尤甚。

这岂不是很讽刺吗,屈云灭自诩天下第一,但在他最想做的事上,他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还只能帮倒忙,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天下第一是老天赐给他、然后用来讽刺他的。

他坐在萧融身边,这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要带回陈留的东西,这里不像是个卧房,倒像是个仓库,满满当当的房间中,仅剩这一张床还是空空荡荡的,即使萧融躺在上面,屈云灭依然觉得这里好空,好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期间有人来过,但都被门口的简峤劝回去了,屈云灭懒得管外面如何,他始终都不错眼珠的看着萧融,终于,那双眼睛又再度睁开了。

萧融看着他,他还什么都没说,屈云灭先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这是固定流程,屈云灭主动回答,就省得萧融再问了,但萧融愣了一下,眨眨眼,他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

身上没有力气,萧融努力了一下没起来,屈云灭抿着唇伸手,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终于坐好了,萧融这才笑了一下,只是他应当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糟糕,这笑实在是无法安慰到屈云灭。

他说道:“我知道,我也没想问是不是大王做了什么,这些日子我一直同大王在一起,我……”

说到这,他突然不说了,因为他感到很累,哪怕说几句话也很累。

这又是一个新的症状,有点像当初他还没找到屈云灭的时候,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只是萧融现在太累了,他没法精准的判断,系统抽走了他身体里的力气,萧融靠着后面的床板,神情突然就低落了下去。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的努力、大家的努力,一夜之间又被打回了原形,而他真的好累好累,他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萧融。”

萧融听到这声呼唤,他抬起头,看到屈云灭望着自己。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他似乎在紧张,就像他的声音一样,莫名的发紧,但又跟紧张不一样,他身为自由人、表现得却像个囚犯,萧融可以宣判他的未来,而他不愿意从萧融这里听到任何坏消息。……好像也没全部回到原点,最起码屈云灭还是一直以来的样子。

萧融疲累的眨了眨眼睛,他说道:“我好累。”

屈云灭一怔:“你要休息吗?”

萧融摇摇头:“感觉休息没什么用,你坐过来些。”

反应了一秒,屈云灭还是没懂萧融要他坐过去是干什么,他往前坐了一点,而萧融闭着眼都知道他理解错了。

抬起一只发酸的手,萧融指了指自己后面的墙,屈云灭这才恍然大悟,他连忙坐到床头那里,然后无师自通的挨上了萧融的肩膀,等他不再动了,萧融便歪着头半躺下去。

四肢酸软,腰背疲乏,连脑袋都发沉,像是抬不起来一样,安静的气氛当中,萧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轻:“我还是好累。”

屈云灭立刻偏头,他问:“我能做什么?”

萧融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着自己跟屈云灭并排放着的两双腿,他说道:“给我讲讲你以前是怎么杀胡人的。”

屈云灭:“……讲这个做什么?”

萧融:“我想听,不可以吗?”

屈云灭:“……”

可以,当然可以。

他只是怕萧融听了会觉得他太残忍。

但萧融此时需要的就是这个,他要听屈云灭那些勇武的事迹,用来安抚自己的心。

不知道哪里又出问题了,是陈留出了事,还是契丹那边出了岔子,要不然就是韩清又要做什么了,佛子说他在长安的时候见过韩清,而那时候韩清的名字叫慧深,他是个剃度的沙弥,经常去遵善寺听讲经。

兔子都得佩服韩清,因为狡兔才只有三窟,韩清的身份却不知道换了多少遍了。

但也不一定是他,南雍如今也对准了屈云灭,各地都蠢蠢欲动,有时候全面战争的导火索就是一点小事,从和平度日到烽烟四起,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这都是外部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内部出事了。

但萧融觉得这个可能性最低,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镇北王一枝独秀,傻子才会这时候找事,在镇北王对天下唾手可得的时候,决定脱离镇北军的队伍。……

然而,理性是这样告诉萧融的,可萧融又忍不住的反复思考这件事,要是人人都能做出理性的决定,那世上也就不至于有那么多的矛盾了。

想着想着,萧融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他最后一个想法是,罢了,反正屈云灭就在他身边,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只要屈云灭还好好的,他们早晚都能去解决。*

这个晚上发生了不少事,姚显偷偷派了一个不起眼的将士,让他逃走去陈留报信。而屈云灭把萧融哄睡着了以后,立刻下令全军整顿,他打算后日清晨便带大军回返陈留。朔方和盛乐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萧融这个状态实在让他担心,最起码回了陈留以后,萧融就能安心养病了。

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又是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王新用在漫天星光下睁开眼,此时的他跟个僵尸一样,浑身关节都冻硬了,他从砾石滩上僵硬的爬起来,然后拖着一瘸一拐的腿继续往下游走。

原百福他是挺了解这地方的,但他仅限于了解上面那部分,秦岭的山川无比复杂,从上面看下面,仿佛这里是万丈悬崖,但实际上这个悬崖也就一百丈高,下面都是茂密的竹林,还有一条无比湍急的河流。

王新用先是被几十米高的竹叶噼里啪啦抽了一顿,缓冲了一些坠落的压力,然后啪的一声,肚皮朝下,他拍在了河面上,而且当场就晕了。……

在河里晕倒是十分危险的,容易造成干性溺水,可王新用他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了,这河流速度特别急,一下子就把他冲远了,恰好下面有个浅浅的砾石滩,而王新用体型不小,于这河水来说,他就是鲸鱼一般的存在,于是,他在这搁浅了。……

铠甲被冲走了,身上一道道的全都是细密的划伤,有石子造成的,也有竹子造成的,王新用沉默的往前走,而没走出多远,刚到第二个浅瘫,他就看到了同样晕在这的亲兵,他赶紧加快脚步,努力拔起那条受伤的腿,这下他看着更像个瘸子了,但在他一顿巴掌把亲兵抽醒以后,两人对视,当场抱头痛哭。

亲兵嗷嗷的哭喊:“将军!我以为我要在地下和将军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