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非死不可

汉中在淮水之北是个特别典型的城池,人口不少,但兵很少,当地的父母官不作为,联合当地豪强一起压榨百姓,窝里横他们最厉害,但要是抵御外敌,三天都撑不下来。

这样的地方,就别指望他们能有多好的城防工事了,汉中的城门都掉漆了,城门楼也已经风化了,拿手捻一下,就会扑扑的往下掉渣。

可就算再破,城门好歹是一道防线,总比普通的民居强,即使是王公贵族建造的宅邸,也抵不住一小队兵马的强兵强闯。……

因此,屈云灭留下的八千将士,萧融安排了一千守在附近,其中三百留在内部,团团围住高洵之居住的地方。剩余七千则驻守在几个城门内部,离梓潼郡最近的西门,他安排了整整九千人。

四千镇北军,五千当地守军。

如果真有人闯进城门,估计这些当地守军还是会稀里哗啦跪一地,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投降别人,萧融也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忠心,只要能凑个数、让外面的人望而却步就行了。

但原百福他不是来攻城的,他是来掳人的,他不需要走城门,有人会告诉他从哪里进去。

原百福带了两百人出来,其中有一个七人小队,这是申养锐拨给他的人马,这些人就是当初挨家挨户排查情况的大兵,他们在汉中待的时间更长,知道从哪进去不会惊动守卫。

到这为止他们就没什么用了,后面就得看原百福怎么做了。

而众目睽睽之下,原百福招手,叫出来两个自己的亲兵,这俩人对他十分忠诚,但他们是今年才被原百福提拔上来的,所以如果不是左军出身,一般都不会认得他们两个。

此时他们穿着镇北军的铠甲,大义凛然的看着原百福,而后者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

下一秒,这两人快速跑出去,装成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们故意没说话,跑步的声音在巷子里变得非常响亮,很快,那边的镇北军就已经警觉的冲了过来:“什么人?!”

等到刀枪到自己眼前了,他们才连忙喊道:“我们是后军余副将的人!余副将让我们来报信,他有重要军报要告诉萧先生!”

从周边的守卫被吸引过来以后,原百福就已经按着矮墙翻了进去,还有他的几个属下,但那两个伪装后军的亲兵并没有能坚持多久,他们甚至连后面的台词都没说完,就被守在门口的一个镇北军识破了。

他狐疑的看着这两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何只有你们两个,守城门的人怎么会让你们单独进来。”

“还有,你们若真是后军,怎么会知道萧先生在这里,你们不是一直都被关着吗?”

“……”

这俩人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气氛变得安静且凝固,众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顿时大喊一声:“不好!”…………

萧融已经睡着了,他是被远处的喊声叫醒的,他听到外面有人说,保护萧先生。

但在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那人用桌子上的镇尺砸向他的头,尖锐的一角令他遭受重击,顿时就晕死了过去,同时受伤的地方有涓涓的血液流淌出来。

原百福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扔掉镇尺,他亲自扛起萧融,然后迅速的往外走去。

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尸体,这都是原百福刚刚杀的守卫,他扛着萧融没有立刻找出口,而是先到后面的马厩里抢了一匹马。

很奇怪,这明明是个陌生的地方,原百福从来都没有来过,但因为这是镇北军驻扎的地方,所以他一进来就知道各种格局是怎么布置的,以及那些好马都养在哪里。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而原百福就跟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一样,他先把萧融搁在马上,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在这小小的宅院当中他就命马儿奔跑起来,至于他身后的那些属下,能跟上的自然都跟在他身后,跟不上的也就被弃之不顾了,原百福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命,但这些人却不能不在乎他,毕竟原百福带他们出来是有理由的,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了他付出自己的生命。

本能令他们在被抛弃了之后还拼命的杀敌,就为了能够给原百福争取出逃走的时间,外面的那一百来人也一样,原百福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几个人不够给他断后。

一个将军能有多少死忠的将士?具体的数字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是人所共知的,这些将士都是将军最宝贵的财富,死一个,都会让将军痛心不已。

但显然原百福不是这么想的,他轻而易举就扔掉了这些人的命,仿佛他们的效忠于他来说半点都不值钱,而在冲出汉中城的时候,更令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百福他带着一个昏死的人,居然还能闯出包围圈去,而且一刀砍断了别人朝他捅来的红缨枪。

镇北军们非常震惊,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原百福居然这么厉害,厉害的……都有点像大王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觉,原百福今天确实格外的猛,好像在他的心境豁然开朗以后,他的实力也大涨了,他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这种动力让他变得无人能敌,过去这些天他总是在笑,只要有一点好事发生,他就会哈哈大笑,但这其实不是原百福的风格,过去二十多年,他从未哈哈大笑过。

性格使然,他喜欢看别人吹捧自己,也喜欢看别人崇拜自己,所以他受这个时代的熏陶,一直有意识的让自己变得知礼、稳重、仁德、高尚,他从没意识到过,但他其实是想成为一个受天下人尊重的君子。

君子哪有哈哈大笑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影响,原百福自然也不会。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该这样,一军主将应当是豪爽的,应当是有一说一、且绝不能被挑衅尊严,如果说模仿着成为一个君子是大环境对他的影响,那认为自己叛变之后就该变成一个枭雄、莽夫,自然就是从屈云灭身上学来的了。

这就是原百福,一个活了二十几年,其实从未做过自己的人,如今他终于觉醒了,但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现在的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枭雄、更不是自己。

他已经扭曲了。

马匹带着原百福冲向远方,他来的时候带了二百人,如今身后就剩下十几个了,其中三个都是南雍的兵,这些人不信任原百福,也不关心原百福,所以逃出来的概率更大。

原百福早就设定好了逃跑的路线,益州和宁州他都不陌生,在钻进一条山林里的小道以后,身后的镇北军很快就被他们甩开了,此时没有了性命的危机,但那十几个人依旧很害怕,他们半点都不敢停歇,心脏继续告诉猛烈的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