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无名悄悄带上樊伉从侧墙翻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樊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翻自家院墙,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翻墙,混成他这样的少郎君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肯定也是不多见的。

阿秃和大黑早就等在墙角下,两人骑在阿秃背上,一路朝着安门而去。

如今阿秃早已闻名全长安,见到这头小怪兽就知道是临武侯府的小郎君出门了,城门卫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放他们出了城。

“咱们这样像不象话本上私奔的苦情小情侣?”樊伉取笑道。

“什么?”阿秃奔跑的速度太快,风声太大,无名没有听清,“什么私奔?谁私奔?”

樊伉哈哈大笑。

他说了那么长一句,无名就听到了私奔两个字,还真是挺会挑重点的。

“郎君冷吗?”无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觉得有点冷,将身上的毛披风往身前拉了拉,裹着樊伉,“这样暖和点。”

“不冷。”

这几年有无名盯着,樊伉跟着他一起练武锻炼身体,身手不说多好,但体质倒是确实练得健健康康的,可他不还有个癫疾的名声在外么,虽然这几年很少发作,但总是让人一直不放心。

无名对他的印象仿佛一直停留在刚见面的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晚上好好的睡觉突然就发作癫疾,简直成了他的心病,生怕郎君什么时候就病发没了。

公乘阳庆那个庸医在栎阳这么多年也没将郎君治好,一问就说让郎君好好将养,少受惊吓。

全是些废话,一点用也没有。

阿秃载着两人跑了约有半个多时辰,一直到骊山脚下才停步。

看到这地方樊伉微微一怔。

也许这个时候的汉朝人并不知晓,可他还是知道秦皇的陵墓就在骊山。

无名带他来别人的葬墓地约会么?这可真够重口的。

不过秦皇的墓地陪葬品应该不少吧,值钱的东西肯定多。

樊伉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骊山这么大,现在还是一片未曾开发的莽山,和两千年后开发出来的秦皇陵墓景区完全就是两回事,哪怕知道秦皇墓的大约位置,他其实也搞不太清楚入口到底在哪。

就算知道陵墓的入口在哪,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闯进去的。

秦皇到现在才死了不到三十年,他的陵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经济价值远大于文化历史价值。再说了现在流行守墓人,秦皇的墓地肯定有死士把守,鬼知道里面布置了多少机关,樊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实在没必要去盗一个死人墓。

人死如灯灭,樊伉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对已逝的人还是要存有基本的尊重。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两人从阿秃背上下来,艰难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行走,有阿秃在安全上倒是不必担心,偶有一两个野人也被阿秃惊走了。

无名带着一人一龙朝着山里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山坳。

那地方甚是隐蔽,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掩在密集的树丛之下。这个时节草木枯萎,四周一片萧瑟,只有一座木屋独立其中。

想到这么大冷天的无名还兴冲冲地拉他来山里约会,樊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说最近你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看不到人影,原来就是为了盖这房子吗?”

“嗯。”无名语气依旧淡漠,神色间却颇有骄傲之色。

这间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草一木全都是他亲手布置的,根本没有让闳翁帮一点忙。

“那你真挺厉害的。”樊伉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隐隐有点担心这房子结构质量到底能不能住人。

但这点小担心是肯定不能让无名知道的。

从少年时代起无名就一直伴他左右,他如何不知道无名在冷漠的表象下掩藏的那点傲娇属性。

显然他这句夸赞让无名十分受用,语气都轻快了许多:“郎君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樊伉干笑了一声,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无名上前先把那扇厚重大木门打开,樊伉和阿秃紧跟着踏了进去。

一进门樊伉不由眼睛一亮。

屋子并不大,进门就是一个石砌的火塘,火塘上架着两个铁三角架,一个空着中,另一个铁三角架上架着一口铁锅。

火塘左边靠墙的一边砌着一张土炕,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一看就很暖和。土炕的边上摆着一张大木桌,桌上放着锅碗瓢盆,旁边摆着两张大木椅。

桌子底下有一只大木桶,木桶里装满了野兔子和野山鸡。

火塘的另一边则用茅草铺了厚厚的一个窝,从大小上一看就知道是给阿秃和大黑做的。

很有种野营的味道啊!

无名燃了火塘,把椅子搬过来,让樊伉在火塘边上烤火,自己把兔子和野鸡收拾干净了,扔了三只给大黑和阿秃,又烤了两只,炖了一只当做两人的主餐。

不一会儿小小的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肉香。

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又骑着阿秃跑了半天灌了一肚子冷风,闻到这个香味樊伉的肚子便开始咕噜噜直叫。

无名不由笑了,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食盒,里头放的是早上他让人做的馒头,这个时候早就冷掉了,跟冰坨子似的。

无名把馒头放在铁架边缘慢慢地烤着,不一会儿馒头就热了。

他把馒头递给樊伉:“先吃点垫垫肚子。”

樊伉实在有点饿了,也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吃了。

在外面的无名明显要比在府里的时候惬意多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对他而言仿佛困住他的枷锁桎梏一般。

在远离了长安城这个繁华精美的囚笼,重新回归山林之后,无名显得更加如鱼得水。

在樊伉眼里,无名就像是苍鹰一般,蔚蓝辽阔的天空才是他的归宿,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而屈居在小小的长安城,郁郁不得志,消磨时光。

看着眼前专注地烤着野味的无名,樊伉眼中有些若有所思。

感受到心爱小郎君的目光,无名翻转着烤架上的野兔子肉,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府里呆得不开心呀?”樊伉问完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虽然他从没把无名当成外人,而且他们也是情侣关系,但无名对外都是以他的门客或者好友的身份行走的。这要换成了是他自己,再好的朋友哪怕是男朋友,一直和对方的父母住在一起,总归是不太自在的,更别提傲娇的无名了。

“也不是不开心,就是人太多了太烦了。”无名头也没抬,道,“反正郎君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