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佛教

刘培吉等了片刻,便看到数十名僧人急匆匆从寺门出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出头的胖大沙门,走到距离马车还有七八步远便下拜道:“贫僧慈恩不知郎君前来,迟来迎接,还请恕罪!”

刘培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沙门,半响之后才问道:“慈恩是你的法号?”

“不错!”

“出自何典?”

那沙门愣住了,半响之后方才答道:“贫僧不知,想必是慈母之恩的意思吧?”

刘培吉冷哼了一声:“汝身为一寺方丈,竟然连自己法号的由来都不知道,当真是名不副实呀!”

方丈被刘培吉这么一说,已经是满头汗水,混身颤抖,旁边的一名僧人应道:“《未曾有因缘经》中有云“见到人有灾厄,应当起慈心,帮助救护,令得其所”其中的慈心便是四无量心之一,恩则指恩惠或情谊,方丈的法号即是说要见人处于灾厄之中,须得出手相助,令其得安居所的意思!”

“嗯!”刘培吉点了点头,对那方丈问道:“慈恩方丈,他说的对吗?”

“回禀郎君,空释说的正是贫僧法号的来历!”方丈赶忙道。

“你身为方丈,自己法号的来历还要下面的人替你说,照我看干脆这个方丈你就不要做了,让这个空释替你更好!”刘培吉冷笑道。

方丈听到刘培吉这番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跪在地上叩首不止,刘培吉冷笑了一声:“都起来吧!慈恩方丈,方才你寺中僧人说佛经中有云;“见到人有灾厄,应当起慈心,帮助救护,令得其所”,你们都是释门子弟,是不是应当依照佛经行事呀?”

“那是自然!”方丈赶忙答道。

“那若有违背的,该如何处置?”刘培吉问道。

“不尊释尊教导,便不为佛门子弟,当去除僧籍,开革出门墙!”方丈道。

“好,好,好!”刘培吉连说了三个好字,突然脸色一冷:“那我问你,如今汴州遍地蝗虫,民不聊生,难道当地百姓不是身处灾厄之中?汝等为释门子弟,为何不帮助救护,令得其所?”

刘培吉问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那方丈被问的汗流浃背,口中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幸好一旁的空释接口道:“回禀郎君,本寺每月朔望皆有设场施粥,救济饥民,活人甚多,正是依照释尊教导!郎君若是不信,大可去四方询问!”

刘培吉看了看那空释,他本想找个由头,把这长门寺连根拔起,却不想这个空释口舌倒也便利,两三次都给他应付过去了,不过他这次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手而归,便笑道:“如此甚好,对了,本官来时路上曾经听逃荒的流民说庙里的沙门说,这些蝗虫是天上的神虫,若是乱打乱杀,惹怒了菩萨,只会降下更多灾害来!可有此事?”

“这……”空释顿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这官儿来者不善,是冲着长门寺来的。但问题是这些“蝗虫是神虫”的话可是在法会中说的,听到的人何止千百?自己这里抵赖,人家立刻就能找出几十个人证来,肯定是来不过去的。

“怎么了?是不是真有此事呀?”刘培吉逼问道。

“确有此事!”空释不敢抵赖,小心答道:“不过佛经中有云;众生平等,蝗虫虽为虫豸,亦是众生之一,人若杀之,亦有损功德。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蝗灾便是这定数之中,非人力所能改变!”

“呵呵呵!”刘培吉闻言笑了起来:“蝗灾是定数,好,那本官若是下令将你杀了,那是不是定数?”

空释闻言面色惨白,道:“郎君要杀贫僧,自然是定数!”

“好,来人,将这妖言惑众的妖僧拖下去斩了!”刘培吉厉声喝道,身后的护卫应了一声,上前将空释拖了下去,其余的僧人见状大惊失色,但看到刘培吉身上的官袍和身旁的护卫,只得强忍下去。那方丈小心问道:“郎君,空释犯了何罪,您要杀他?”

“何罪?”刘培吉冷笑了一声:“汝等口中食,身上衣,皆为百姓耕作纺织而来。而如今有了蝗灾,你们却说蝗虫与人一般皆为众生,不可杀之,还说蝗灾也是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弄得百姓眼睁睁的看着蝗虫吞噬禾苗却不敢扑打,唯恐惹来更大的灾祸,也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这等大罪,岂不该杀?不斩杀几个妖僧,怎么能震慑人心,明辨是非?”

说话间,护卫已经将空释血淋淋的首级送上来了,刘培吉下令将其悬在长门寺门前,又下令将寺中僧侣全部收押,送往最近的衙门严加审问,寺庙库房加封,以为赈济灾民之用。

长安,政事堂。

“大将军!”张文瓘递过来一封文书:“你看看这个,河南报上来的!”

“哦?关于蝗灾的吗?”王文佐随手接过,看了看笑道:“刘培吉干得不错嘛!当初在长安时我可是没看出他有这个胆量!”

“长安满地的王公贵戚,他一个户部侍郎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张文瓘叹道:“不过看你的意思,是支持刘培吉这么干的了?”

“当初他去河南是我举荐的,只要他不杀官造反,干什么我自然都支持!”王文佐笑道。

“大将军说笑了!”张文瓘闻言苦笑道:“一口气封了二十七处寺院,还杀了四十多个僧人,强自还俗的僧众有数千人!我估计用不了几天,长安和洛阳的大丛林也会有动作了,这可不是小事呀!别忘了,就算是本朝皇室外戚的菩提寺也是在两京的!”

“这倒是,我却没想到!”王文佐笑道:“可惜天子现在无法视事,管事的是咱们三个,我是不怕这些沙门的,就看张相你和韩王你俩站不站的稳了!”

“大将军!”张文瓘叹道:“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人皆有死,纵然万乘至尊,权倾天下,那也只是生前,带不到死后去的。阿鼻地狱之前,贵贱相同,人哪有不怕的?”

张文瓘虽然没有直言,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显然了。在很多现代人眼里,佛教和道教差不多,都是一种人畜无害的形象,但那是经历了中国从古代到近代多次世俗政权对其打击后的结果,唐代,尤其是唐中前期的佛教可不是今天这幅模样。

唐高宗永徽年间流传一本书叫《冥报记》,书中有记载这么一段故事:隋开皇八年,长安有一个叫杜祈的人死去三日之后又复苏,说自己死后见到阎王。阎王问杜祈你父亲是什么官?杜祈回答说我父曾经在前朝当司命上士。阎王说那找错人了,要尽快放你回阳间。阎王又问你见过前朝周武帝吗?杜祈说我认得。阎王就让他去见周武帝。于是杜祈被带到一个很小的铁屋子里,铁屋子里关着一个人,又黑又瘦,身上还戴着铁枷锁。杜祈认出是周武帝,哭道:“陛下您怎么落到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