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 58
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 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钟晚别开脸,眉尖微微蹙着,透过窗户上遮盖的那层纱帘, 看向外头摇曳的树枝。
这家餐厅也主打江南菜系,桌上每盘菜都很精致,分量也不多,餐具用了中式复古的青瓷,包间里一时间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梁序之也许小半辈子都没做过在餐桌上伺候他人的事, 这会儿举止斯文地抬起手,将衬衫袖口挽上去一截, 把手边玻璃瓶装的气泡水倒到一只空的玻璃盏中, 转到钟晚面前。
“先吃饭。”他说。
钟晚拿起那只玻璃展,冰凉爽口的气泡水入喉, 好似能让她的神智也清醒一些。
这家餐厅的饮品也都独居特色, 气泡水喝下去才察觉到回味有清甜的花香,但不像超市中卖得那些标着花香口味的包装饮品, 并没有人工香精的味道。
钟晚几口喝完整杯, 胃中有些翻涌,没忍住打了个嗝。
她耳尖瞬间热了, 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梁序之笑了下,径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给她又添了一杯。
先前因为那个问题而有些僵滞的气氛,就此变得轻松了几分。
钟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低垂下眼, 举箸伸向离她最近的一道凉菜。
梁序之这时就在她身边, 俯身给她添饮料,清浅的呼吸就在她耳朵上方很近的距离。
钟晚也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味, 也许在今天明媚阳光的烘托下,竟也显得有几分暖意,像是壁炉里微弱的火苗在烘烤一方沉香木。
这举动让她无端觉得有些别扭,就好像是他在讨好她一般,刻意中透着生涩。
但在此之前,她明明没见过身边这男人讨好过任何人。
钟晚侧眸,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太自然地说:“…你也吃饭吧,我自己倒就行。”
“好。”
梁序之又坐回去。
于是,钟晚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除了开头那杯气泡水,桌上哪道菜都没尝出滋味来。
梁序之好像也是同样,又或许是他此来本就醉翁之意不醉酒,压根不是想让她请什么客还人情,而是想问她那个问题。
跟从前一样,还是分毫不浪费时间,做什么事都是带着明确的目的。
钟晚皱起眉,没吃多久就把筷子搁了,抬眸看向他。
梁序之恰也正在看她,手里端着一杯餐厅特制的青梅酒,目光相汇时,他把瓷杯放下。
“吃好了吗。”
钟晚此刻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凝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紧抿了下唇,看着他问:“为什么?”
精明如梁序之,自然马上就知道她问得是哪个为什么。
梁序之看着她,静默两秒,缓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离不开你。”
“晚晚。”
他顿了下,声线更加低沉,微微敛眸,继续道:“其实这一年,我每天都很想你。”
梁序之看她还在沉默,心情也是难以名状的复杂,下意识想拿烟出来,又克制住。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很突然。我担心你不会想再见到我,或者跟我见面会勾起曾经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你去万泰影业录访谈那两天,我也过去了。原本只是想去看看你,但那天发现,你好像对我没有那么排斥,我才会想…”
这样剖析自己行为举止和内心的表达,让梁序之呼吸都好像有些困难。
曾经在任何谈判桌上,甚至是数年前自荐跟梁穆远要董事长的位子时,他基本都提前做过的充足准备,或是手中握有足够的筹码,能预测到对面的每一个态度和反应,且最后结果都跟他的预测大差不差。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把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地位。
亦或是明知不可为,却依然想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梁序之语气是压抑过的平静,他沉出一口气,低声:“…会不会,还能有机会。”
钟晚现在脑子宛如一团乱麻,仔细回忆,也没想出她从认识梁序之至今,他何曾一次性讲过这样多的话。
这回她安静着,梁序之也好半晌没再出声,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他眉头也微微蹙着,好像等待一场迟早要来临的宣判,不像从前那样对任何事都是十拿九稳,都很从容的态度。
钟晚看到他这样,莫名心里还有些刺痛。
又过了许久,她呼吸还是不太稳,因此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乱:“对不起。”
“确实很突然。虽然这一年我也经常会想到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你再继续。不管是之前那样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
梁序之轻阖了下眼。
说实话,刚才听到“对不起”那三个字时,他心脏仿佛都下沉到了地狱,在冰刃烈火中滚了一遭。
即使,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钟晚看到他有几分凝重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些许怅然的落寞,似知他此时所想一般,轻叹道:“…你想抽烟就抽吧,你知道的,我不介意这个。”
这家餐厅常年都是很多商务人士会晤谈事的场合,包间内并不禁烟。
梁序之默了几许,站起身,去侧边拉开纱帘,抬手将窗户开了一条窄缝。
这也是钟晚一早就发现过的他的习惯,他虽然自己就抽烟,但并不喜欢房间里有过浓的烟味,更不喜有烟味染在身上。
梁序之侧身站在窗边,身形单薄。
这一年,他好像真的又清瘦了许多。
金属打火机发出“砰”地一声响,钟晚低垂着眼,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这家餐厅的价格和环境都比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家高出不少,但装修风格竟有些相似,都是素雅的色调,中式古典的风格。
片刻,钟晚也站起身,挪去窗边的另一把椅子上,朝他伸了伸手:“…也给我一支吧。”
梁序之看向她,眼中微有疑惑:“什么时候学的?”
钟晚简单道:“年初,拍戏的时候。”
是民国背景的那部电影,拍其中一场感情戏,钟晚又想到他,加之要为了拍戏投入情绪,不但丝毫没克制这种感情,还任之无限度的加剧。
晚上下戏回到酒店,脑海中充满了他的影子。
钟晚漏夜出门,去楼下的烟酒商店,问老板是否有那种散出来带着巧克力味的烟。
当时老板递给她一盒韩国牌子的女士烟,跟梁序之抽的那款有几成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