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竺玉听见这声提醒,心中感激。

她看了陆绥一眼,男人身形板正,他好像只是随口了这么句话,没有特别的意思。

表情还是淡淡的。

一脸清高的模样。

她同陆绥说了声谢谢。

陆绥也不是很热衷同她搭话的样子,淡淡地说了句不必客气。

几个人在屋檐廊下吹着冷风。

都没急着要往思学堂那边走。

竺玉在其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面前的几人都比她要魁梧许多,好像又是一身的牛劲儿,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体内肝火旺盛,自然是不怕冷的。

她的牙齿打了个颤,往背风处躲了躲。

李裴眼睛就长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就往她这边瞄两眼,瞧见她往身后缩了缩,就知道她冷了。

他一把将人拢了过来,指节瘦白修长,韧劲十足,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他随即就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了起来,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

大氅还有他身上的余温。

甚是暖和。

她整张脸都够埋在宽大的衣领里,下巴都被藏在了里面,露出闷得发红的小脸,还有湿漉漉的乌黑的眼睛来。

她真觉得李裴对她的好已经过了界限。

她不知道李裴对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一股脑的硬塞,不管你要与不要,他都要硬要给。

霸道的性子从小就初露端倪。

竺玉小时候乖乖软软的,如今早已知道男女之防,有很多举动就不太合适。

不是她性子腼腆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就是怕被发现了身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竺玉对李裴以前没有小时候那么热络,不过这会儿她实在是被风吹得有点冷,抿了抿洇红的唇瓣,小声同他说:“一会儿我就将大氅还你。”

李裴本来心情挺好,听见这话就不大高兴了:“你不用和这么客气。”

竺玉没再说什么。

不过回了思学堂,她还是将大氅解了下来,还给了李裴。

李裴冷眼看着她放下氅衣,嘴上虽然没说不高兴,脸上却写着不悦两个字。

等下了学。

李裴还是冷着张臭脸,秦衡有意接近太子,下了学之后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抱着书,兴许是怕冷,急匆匆就跑了。

同他们打招呼也是急匆匆的,随后就跟着她那狗腿子小太监上了马车。

李裴一脸的阴沉,周身的煞气足够叫人退避三舍。

秦衡默了半晌,不紧不慢开了腔:“谁招惹了你的不快了吗?”

李裴的声音都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来:“太子身边定是有更亲近的人了。”

这句话听着就恨得牙痒痒。

酸得像是抓奸未遂的丈夫。

秦衡觉得好笑,李裴怎么还像个争宠的怨夫似的,这口吻他自己听起来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他假模假样的为太子辩解了两句:“我瞧着他与你是再亲近不过了。”

这话说着,他还笑了笑。

周淮安一向对太子的话题不太感冒,太子与谁人亲近,都同他无关。

至于陆绥,惯来惜字如金,也不怎么搭腔。

这两人不作声是很正常的。

李裴扭过脸来,昳丽的脸添上几分冷厉时倒还怪怵人的,平时看着再怎么不着调,到底也还是李都督的嫡子,气势并不输人,他问:“你们不会背着我,同他交好了吧?”

李裴怀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个遍。

秦衡这人没有心似的,又有点高傲,哪怕笑着,也不屑于攀附权势。何况太子在他眼中并不是多能靠得住权势。

太子之位,兴许还没有秦衡父亲的官职来的牢靠。

至于周淮安整日就知道练武逞凶,是个很粗鲁的人,整日最关心的就是他那把破剑,看着好像只想和他那把剑过一辈子。

陆绥就更不可能,沾了太子的事,他多是不愿意去管,连听都懒得多听。

李裴很快就将这个几个人排除在外,他冷冷笑了下,“我迟早逮出那个人。”

秦衡没吱声。

陆绥倒是猜得出沈竺玉为何待李裴没有那么亲近,就和言多必失是一个道理。

怕自己露馅。

让李裴知道了…

她讨不到什么好,可就麻烦多了。

如此一想,陆绥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好人。

不过她的事情,他也一点儿都不想插手,几次提醒,几次解围,不过是出于同情或者是他那莫名的烂好心。

觉着如履薄冰的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挺可怜的。

他顺手帮个忙,也没什么的。

再多的,他也就该冷眼旁观。

太子的死活,与他毫不相干。

她既然敢如此大胆,日后真被人揭穿,后果也只能她自己受着。

几人各自心怀鬼胎。

李裴也没心思在外多留,他先走一步。

秦衡同陆绥回去的路,倒也顺路。

官道上都是积雪,马车驶过,留下几道深深的辙痕。

风雪中。

男人提着伞,一袭黑色锦袍被这皑皑的白雪仿佛衬得更深,他脸上的表情比起这冷冰冰的雪意,也没有和缓几分。

秦衡忽然间开了口:“鹤如,你不觉得太子有些奇怪吗?”

陆绥的表字,平日还真没几个人叫。

秦衡与他关系好,私底下倒是会叫他的表字。

陆绥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男人薄唇微掀,语气平淡,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哪里奇怪?”

秦衡便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衡是极聪明的,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许多事情想要瞒过他的眼睛都很难:“他做什么都有点鬼鬼祟祟的,像是刻意躲着我们似的,穿个衣裳是这样,脱个衣裳也是这样,平日下课去解手,护着他的裤腰带比谁都要紧。”

陆绥嗯了嗯,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细微的不耐来。

秦衡分析的条条在理,“我总觉得他有事见不得光,不然何至于躲着我们于此?连李裴他都在防着。”

陆绥停了下来,接着就又往前走,簌簌的雪压在油纸伞面,好似能听见压枝的碎声,他面无表情的敷衍道:“她的性情懦弱腼腆,可能是抹不开脸。”

秦衡顿了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往偏处了想,比如太子先天不足,可能身子有不能见人的地方,或者是那处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真没往更惊世骇俗的地方去想。

或者说也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太子未必敢这么大胆。

秦衡迟迟没有听见陆绥的声音,侧眸看了看他:“你似乎不是很好奇?”

陆绥压着心头的烦躁:“她的事,又不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