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淮安也不是傻子,相反他有时只是懒得精明的去算计。

他回过头,直勾勾盯着沈竺玉。

少年像一根青涩柔嫩的玉竹,气色红润,唇薄像涂抹过浆果似的潋滟红,有些紧张局促,牙齿用力抵着唇瓣,眼神看起来也飘忽不定,非常心虚的样子。

周淮安语气肯定道:“你耍我。”

竺玉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瞳,狡辩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她支支吾吾的,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周兄,我…我是真的不大舒服,肚子很痛。”

周淮安冷哼了声,不置一词。

脸色比锅底还臭,但是看起来也没想对他做什么,像是捏着鼻子就要认了。

周淮景瞧着他们两人如此,也觉得有意思,小孩子置气似的。

周淮景还是笑着的样子,他本就生得好,是那遥遥挂在枝头的高岭之花,平日不怎么爱笑,话也不多。

进退有度,亦有分寸。

“你带殿下过去。我去请府医过来。”

周淮景淡淡的开了腔。

竺玉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大动干戈,但是她对上周淮景的眼睛就不敢作声,多说更叫人怀疑,她只能继续装病了。

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

周淮安听从兄长的话,把人送到了客房,安置妥当就要走。

竺玉下意识叫住了他:“周兄,大夫还没来。”

周淮安回头,眸光冷冷,里面仿佛就写着她要讹他几个字。

耐性都快到了头。

忍着才没发作。

事真的多。

也不知李裴平时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不行那不行,难伺候的很。

周淮安陪她在这里干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过了没多久,府医带着小徒弟就匆匆来了。

来之前就知道这是位贵客。

连二公子都陪着他一块来了,他心里多少开始战战兢兢,若是瞧得不好,可就麻烦了。

竺玉不打算让府医诊脉,男女脉象不同,大夫的手一搭脉,她可就露馅了。

她琢磨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

就又说自己没什么事儿,肚子也不疼了。

她的话说出口时,周淮安的脸色简直沉如锅底,若不是他的兄长也在场,他的表情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竺玉也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这张脸。

周淮景就比弟弟能沉得住气许多,毕竟年长了他几岁,他看着太子平白无故折腾人也没说什么。心平气和的样子不像是再朝堂上把人算计的家破人亡的冷酷权臣。

周淮安同兄长走出院子时还很恼怒,说是火冒三丈也不为过。

“二哥,他就是故意再耍我。”

“那又如何?”周淮景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他是君,你是臣。他就算戏耍你,你也得忍着,你们如今是同窗,倒也还能不计较这些,可是往后呢?少不得君臣之礼。”

周淮安默了半晌:“兄长,你觉得他得太子之位能顺利坐到最后?”

周淮景沉默不语,他看着弟弟:“这不是你现在要想的事情。”

竺玉在屋子里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

这边的院落静悄悄的。

没人敢来打扰。

竺玉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很昏沉,眼皮也有些酸涩,她从被窝里爬起来还觉得有些冷,穿好鞋袜。

这才慢吞吞推开门往外走。

不过竺玉对将军府的后院不大熟悉,绕来绕去反倒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长廊安静。

只有轻簌簌的风声。

她抬首望去,不远处的拱桥外有一精致的亭台。

瞧着有些眼熟。

亭台四周都缀了烛台。

夜里点了灯,就好像漫天烧起来的点点星火。

竺玉说着小石子路慢慢走到亭台旁,池边的冷风吹得脸颊隐隐作痛,傍晚时的冷风止不住的往她脖子里灌,单薄的衣裳什么都挡不住。

她的身体瑟缩了两下。

正准备离开这边时,背后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太子殿下?”

柔柔的嗓音,带着几分甜腻。

她回头一看,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女子。

湖蓝色的衫裙,孤零零的一个人,身旁连个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

深冬时节,穿得这样单薄。

竺玉看着都替她觉得冷,这名女子眉眼含情,眼底水波流转看向她。

竺玉往后退了两步。

少女还步步紧逼,继而往前走,她垂下眼睫,当做没看见太子往后退让的动作。

她是家里的庶女。

嫡母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年她没少同嫡母斗法,也叫她的嫡母狠狠吃过亏。

可她终究也还是要嫁人的。

她的婚事还牢牢攥在嫡母的手里头,她自己做不了主。

不过碍于脸面和名声。

嫡母也不会给她找一门太差的亲事,但也未必会有多好。

她生得貌美,自幼心高气傲,父亲官职品级不高不低,若是要她下嫁或是嫁一户差不多的人家。

她心里头也是不愿意的。

今日好不容易才能参加将军府的寿宴,她自然是要给自己谋取一门好的亲事。

狠狠地豁了出去。

可惜。

整个下午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会儿恰好碰见太子,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她。

“殿下可是迷路了?”少女说着就上前去,她突然抓住了眼前的人,脚底故意往台阶旁一踩,任由自己摔进池水里的同时,也如愿以偿的将太子殿下给拽进了池水里。

竺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拽了下去,少女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可见她是真的不会水,双腿在池水里胡乱的蹬。

若是说竺玉方才还不知道她是谁,这会儿心里已经门清!她又怒又恼又无奈,她这是帮周淮安给躲了劫。

不过竺玉这会儿也没空想的那么多,她不得不提着人,把她从水里给拖出来,若她什么都不管,这人可能真的会被淹死。

竺玉在水里扑腾了会儿,艰难的把人带到岸边,她自己方才也呛了几口水,嗓子难受得很,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冬日里穿的衣裳又多,一层又一层。

沉沉坠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不过也好在是穿得多,如若不然,胸前稍有起伏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她累极了,跪坐在地上,小脸被冻得苍白。

唇色看着也白白的。

她们也刚从水里爬出来,那边就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小丫鬟的声音急得好像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姐也不知哪儿去了,奴婢找遍了地方也没找见。”

来的人似乎不少。

听着脚步声好像还是一群人。

竺玉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匆忙找过来的人已经瞧见了池边衣襟透湿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