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堂前热闹,长安街入口旁的石柱门前两尊威武的大狮子。
阳光烈烈,细细密密洒在少女粉白薄透的脸庞,面若敷粉,精致小巧的耳垂都好像晒得红透了。
周淮景打量了眼她的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
她的胆子出奇的大,出门不带随从,暗中也没有侍卫相护,不过京城这两年治安好,青天白日的出门倒也不会出事。
周淮景好似没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对她微微一笑:“殿下,今日倒是巧了。”
竺玉下意识避开周淮景那双带笑的眼睛,总觉着同他对视久了就会被他给吸进去。
周淮景绝不是他表现出的这么笑盈盈而又温吞的模样。
大理寺出身的刑官,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好脾性呢。
竺玉捏紧了手里包好的衣裳,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免得被他们盯上,她心里紧张,强迫自己不要放松下来,她对他们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她挤出个干巴巴的字,听着好像是她在端着架子:“嗯。”
周淮景本不是多事的人,不过瞧见她明明紧绷的很还要装作淡定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种逗弄,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大抵也是知道她这人容易被吓唬住,故意说两句叫她惴惴不安的话,让她不好过。
周淮景的眸光漫不经心扫过她的手:“殿下这是给谁买衣裳?”
总归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织造局每年做的衣裳,她怕是都穿不完,一天换一件,也不会重样。
经过周淮景这么一提醒,李裴才想起来太子刚刚走出来的那间铺子,是出了名的只给女子做衣裳的铺子。
用得都是好料子,绣娘的手艺也很出挑。
时兴的布料,时兴的款式,在京里很受欢迎,不是富贵人家还难买上这家的衣裳。
李裴刚才还默默地想往后该慢慢离他远些,这句话很快就又被他吃进了狗肚子里,刚刚忍回去的尖酸刻薄的话又冒了出来,“殿下这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淮景听见李裴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又酸得冒泡的话,抬了下眉,李家这个小郎君还真是白长了个黑心黑肺,竟是到如今都什么都发觉。
拈酸吃醋的样子,颇为可笑。
周淮景觉着李裴这辈子都察觉不了,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没作声,看戏似的,看着李裴同她闹脾气。
她这温吞的、又软弱的性子,能藏这么久,属实也难得。
周淮景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在这群没人性的豺狼虎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身份藏得这么严实。
竺玉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个笨的。
也知道遇到事情最好不要同他们硬碰硬,能忍则忍,忍不下去了再翻脸也不迟。
何况她每次只要装出糊涂样子,拿捏了他们的心软,许多事情也就蒙混过去了。
这会儿也不例外。
她蹙了蹙眉,雪白细腻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好像被热水烫了似的,瞧着就不大好受。
她顶着悬在头上的烈日,洇红的唇瓣轻轻抿了抿,声音很轻,态度比起李裴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了太多。
“我不过随意买了些锦缎,觉着上面的花样有些新奇。”
竺玉说的话,李裴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太子,什么漂亮的花样没见过?单是杭州织造司每年送进宫里的锦缎,就是极好的。
李裴笃定他又是犯了滥情花心的毛病,到处沾花惹草!天天怜香惜玉!就是改不掉他这个臭毛病!
李裴气得要命,冷着张脸也不想把不悦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件事一样。
随便他。
身板细细的,别还没登基就死在女人身上。
不过就他这么急色的样子,迟早是要死在床上的。
李裴不禁想起来有一回,太子生病发烧,可能是烧糊涂了,偏说自己撞见了鬼。
在梦里吓得眼泪连连,哭花了脸,乌黑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水润润的,看着好不可怜。
就想让人将他搂抱在怀中,好生照顾着。
那时候李裴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到这样软弱的像一场春雨都熬不过的、需要怜惜的人,如何在床上同其他女人颠鸾倒凤。
不过即便是在暖玉香帐中同女人行那敦伦之事,他怕也是会被弄得泪眼朦胧、脸色泛红的那个。
兴许还会哭,还会躲,还会受不了。
这年头,男女之事什么花样都有,太子虽然好色但是胆子不大,风月场所去都没去过,自然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还有许多他意想不到的玩法。
李裴心里什么恶念都走过了一遭,一张偏阴柔的冷脸倒是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他没再说话。
竺玉看他们也没有继续同她搭话,由衷从心里松了口气。
陆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手而立,一袭杭绸宝石蓝的圆领锦袍,黑色大氅,英俊逼人,面无表情时威严十足。
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打算出声。
置身之外,冷眼旁观。
对她的事情似乎也不感兴趣。
竺玉还有要事去办,对他们拱了拱手,便出声告辞。
周淮景并未再开口同她客套,遥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像着急忙慌的很赶时间。
身上玉白色的狐裘斗篷,随着她的动作,下摆轻轻的扬了些许,好似漾起的一阵微风。
她里面穿得宽松,轻衫薄衣,袖口宽大,皓白的手腕纤细的像一节生嫩的竹,白得发腻。
这样的手腕,适合被人握在掌中。
周淮景眼中,她同陈皇后的性命已经是不保。
陛下对陈皇后并无多年夫妻的感情,待其他公主感情淡漠,谈不上有多喜欢和看重。
想来陛下是忍不下被人戏耍了这么多年。
大烨朝的公主多的是,自是不缺沈竺玉这一个的。
为了以儆效尤,这般李代桃僵的人也该被处死。
周淮景自幼便是被这么历练过来的,为人子为人臣,想要撑起家族门楣,首先就得心狠。
杀伐果断,该狠就狠。
周淮景收回了目光,几人这次出门还有要事办。
佤刺来犯,父亲几个月前奉命前往辽东都司镇守,十万精兵大败佤刺的主力军,边境安定了一段时日。
可辽东都司那边的官员却大有问题。
若非父亲未雨绸缪早有准备,后方的粮草和援军都出了问题,这场仗是胜是败还真就不好说。
辽东巡抚、山西巡抚同京城的某些人,早有勾结。
粮草无端被烧,援军还被人带错了路,怕都是有人刻意指使。
如今山西巡抚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