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秦衡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浓厚的讽刺,怎么听都阴阳怪气,尖锐且不怀好意。

竺玉前些天才被禁足,被狠狠罚了一通,哪里有他口中所说的春风得意?

她甚至不知道一向喜欢隔岸观火的秦衡为何会莫名的来针对她。

说这些个难听的话来。

竺玉性子虽软,还常常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状况,可若是让她分辨出恶意来,她也不是会一直忍气吞声的,况且这会儿她还正窝着火,她冷着脸说:“近来是还不错。”

起码宋大人的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陈皇后找来的那名道士,也无用武之地。

她左思右想,秦衡怕是不爽的也只有这件事,可这和他并无关系。

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恼火的,还将怒气对准了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她说这句话时神色认认真真,稚嫩的小脸透出一股子韧劲儿,瞳孔乌黑,目光澄明,反而是她这么认真的神态让秦衡更是恼羞成怒。

他感觉她在羞辱他。

秦衡压着火,不再吭声。

这种奇耻大辱,他定然是忍不得的,可若要放在台面上说又更加丢人现眼。

难怪她还来关心他的婚事,感情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裴只当秦衡是婚事不顺,才对无辜之人发泄怒火,他略有不满,摆着不悦的脸:“你找错了人,对她发什么火。”

李裴当然是不希望秦衡继续往下找人的,万一被他发现那日是太子穿了女装,谁知道秦衡会做出什么。

李裴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开口劝道:“你既找不到人,就说明你们两个没有缘分,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要强求。”

秦衡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吐出几个字来:“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话说的阴恻恻。

竺玉还真没见过秦衡如此执着的样子,不死不休般的固执。

她忽然有些同情那位被秦衡一见钟情了的少女,看秦衡这又爱又恨的态度,找到了人兴许还会埋怨,她藏得为何那么深。

还是不要找到的好。

过两日,他也就忘记了。

院外响了梆子声。

到上课的时辰了,几人便又规规矩矩的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竺玉上课的时候,如芒在背,在她身后,秦衡的目光实在难以忽略。

像冷箭似的嗖嗖嗖的往她身上放。

竺玉被盯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回过身,对上他那冷中带了笑的目光,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她甚至觉着,秦衡的眼睛里有对她的憎恨,还是很深刻的憎恨。

男人的心思变化多端。

她向来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殿下,上课要专心。”

竺玉不过往后看了一眼,就被先生给点了出来。

她下意识低下头,做出埋头看书的样子。

这两位新来的先生,盯她盯得实在是紧,分毫不让她喘息,好像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要将她这棵朽木培养成才。

她先前还能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混混日子,如今可就难了。

从前偷摸带进来的糕点,被查出来好几回,通通给她没收了,还被罚抄了好几遍国子监的规矩守则。

艰难熬过上课的时辰。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她的肚子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等到中午的梆子声响了。

竺玉一刻都等不了,火急火燎就要去饭堂用膳。

她走得再快,也比不过他们几个腿长的,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李裴从身后勾住了她的肩膀,偏过脸在她耳边念叨:“先生管得严,应当也是陛下的意思。”顿了顿,李裴安慰她说:“这说明陛下越来越看重你了,是好事儿。”

竺玉满脑子只有肚子好饿,李裴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她也没心思听,从来都慢吞吞的性子难得露出几分焦急,她咽了咽喉咙:“我好饿。”

李裴哦了声。

紧赶慢赶到了饭堂,总算吃了热乎的饭。

竺玉很挑食,有许多东西是不吃的。

碗里的鱼块全都挑了出来,不乐意进嘴。

李裴看她挑食的样子,心想她还是不够饿,真饿了便什么都吃得下了。

李裴没急着用膳,尽忙着给她夹菜了。

他们几个坐在一桌,李裴这种德行,饭桌上的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陆绥没怎么动筷子,他静静看着李裴殷勤伺候她的样子,沉默了会儿,他提醒说:“一会儿让监正看见,又有麻烦。”

竺玉也怕了这段时间无孔不入的规矩,稍稍过了线,就要被罚。她听陆绥这么一说,也不大敢心安理得享受李裴对她的照顾。

“你不用给我夹菜了,你快自己吃吧。”

李裴不大高兴的嗯了嗯,他这几日吃不得荤腥,也吃不了味道重的,身上全是伤,养伤也有忌口。

李裴只能喝些汤,他闷闷不乐喝了两口汤。

他记性又好,还记着早晨秦衡说的那句话。

李裴放下手里的瓷碗,定定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酸不拉几的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状似无意开了口:“你和陆绥怎么昨夜一起去喝了酒?你不是喝不了酒吗?”

竺玉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事儿呢,还以为她早晨已经糊弄了过去。

李裴当然记在了心里,他每次邀请她去酒楼里吃酒,她总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好像他不是叫她去喝酒的,而是去喝毒。

为什么换成陆绥,她就如此爽快?

难道陆绥长得比他好看些?

也没有吧。

李裴自小就知道他长得也很好看,小时候陪母亲一同回娘家,想抱他的人都得排着队,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他。

他昨日因为她在挨打。

她倒是潇洒的和人吃酒取乐!

竺玉被问得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支支吾吾,一时也想不到借口,只得硬着头皮胡说:“就是忽然馋了。”

李裴:“馋酒?”

竺玉艰难点头。

李裴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呵了声:“馋酒你早说,我那儿多的是能叫人醉生梦死的酒。”

竺玉骗人骗多了,再说谎也就不会觉得心虚愧疚:“下回、下回我想喝酒了就同你说。”

她用下回这种借口不知道敷衍了多少人。

每次都很好用。

嘴巴甜的时候就像裹了蜜,任谁对上她那乌黑水润、轻轻颤抖的瞳仁,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明知她就是说说罢了。

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忘了她说的这回事。

“你们昨夜还一起睡了。”

李裴又酸溜溜的说起这个,怨气不小。

这话在她面前说说就罢了,这会儿陆绥也在,他又知道她的身份,怕他听了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