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字字泣血的诉状,传得到处都是。
一时民怨升天,陈寅当即就被下了大狱,不过诉状中的太子也难逃牵连。
这案子说小不小,毕竟闹出了一条人命来。
处置不妥当,不够公允,若是再有人有意推波助澜,定会激起民愤。
京兆府尹当即将事情禀告到了宫里,他也不敢推脱,抖落的干干净净,先前陈寅的确是往他这儿塞了银子,又厚颜无耻搬出东宫太子来要挟他。
拿出了令牌,说他也是替太子顶罪的。
京兆府尹也并未包庇陈寅,只是暂且将案子压了下来,没等他斟酌好,如何往上禀告,就闹出了人命。
一头撞死的小娘子同她夫婿感情甜蜜,怀了身孕也不知道,人被玷污了,便是侥幸活了下来,邻里的闲话也能将她逼死。
娘家人、婆家人,都不希望她活着给人蒙羞。
她本来也不想活了,死之前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愿做权贵势力下的无辜亡魂。
京兆府尹说完此事的来龙去脉,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金銮殿上这位的神色。
长元帝脸色阴沉:“天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且按照章程办事,若真与太子脱不了关系,律法如何,就如何判,不必包庇。”
京兆府尹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这案子牵扯到的毕竟都是皇亲国戚。
他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到底是要太子有罪,还是无罪。
大烨朝只有这一根独苗苗,陛下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按照律法判定,这是死罪。
总不能真叫太子伏诛。
京兆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卑躬屈膝,头也不敢抬,他斟酌好了字句,小心翼翼开了口:“陛下所言极是,兹事重大,不妨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同北镇抚司联合查案,如此也能服众。”
长元帝默了半晌:“可。”
他这个太子,是出了名性情柔软,以他的为人,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可帝王毕竟多疑,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看走了眼,这么多年,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忍辱负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当夜,大理寺少卿陆宴同北镇抚司指挥使就被叫进了宫里。
*
竺玉刚出将军府的大门就被禁卫军给团团围了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气势非凡。
腰间的长刀足够威慑众人。
她被带回了别院,没有旨意,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转眼间,太子被软禁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太子殿下这几年也没做什么惹人注目的事儿,老实本分,低调上学,这忽然的飞来横祸,不由勾起了旁人的兴趣。
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同京兆尹前段时间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这事在外人看来,就很微妙。
陈寅是太子殿下的表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按说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给自己的亲表哥泼脏水。
图什么呢?
陈家势微,除了太子,可就谁也靠不上了。
可陈寅若是故意陷害太子,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不仅仅是蠢,还尤其荒谬。
世家门阀,哪个大族不是举全家之力保住最希望的那个?
*
第二天,天色刚熄。
黑沉沉的夜色像是被天地倾吞。
入了秋的深夜,骤风如刀,冷冰冰从脸上拍过。
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衣袍上着冷目而视的麒麟,年纪轻轻,眉目锋利,面无表情,像是刚断了案子过来,气势冰冷,又带着一丝血气,瞧着就是个浑身冰冷的阎罗。
陆宴望着紧闭的院门,淡淡道:“请殿下随臣移步大理寺。”
竺玉方才还在梦中,被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惊醒。
砰砰砰的,像是在砸门。
大理寺的人,办案素来如此。
比起人见人怕的北镇抚司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新官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陆宴,那更是铁血无情,手段冷厉。
隔着门扉,竺玉镇定回话:“陆大人稍等片刻。”
她穿着寝衣,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长发缓缓落下,发梢落在掌边,她的神色还有些茫茫,回了话之后不急不缓开始起来穿衣。
毕竟还未定罪。
大理寺的人即便来了也不能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依次穿好衣裳,系好腰带,长发束了起来,神色如常,瞧着倒也还是很精神。
院子里的人,耐心等了许久。
平宣两条腿直打哆嗦,谁不知道大理寺的赫赫威名,不论官职,进去了就得脱层皮。
将人送出来的时候,还有口气儿都算是家里头祖坟烧高香了。
大理寺丞的位置空着。
如今可不就是这位陆大人只手遮天,一人说了算吗?
瞧他方才敲门的阵仗,可谓也是个目中无人的。
平宣心里打鼓,过了会儿,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响,隔着夜色,他往门边看了眼。
小主子已经穿戴整齐,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
少女身形板正利落,背脊挺得直直,乌瞳映着院中这些不速之客,火光映照眼瞳。
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陆宴,也不曾听陆绥提起过他的兄长。
传闻中陆家大公子脾气温和,行事低调,进了大理寺后倒是办了不少公允的案子。
在民间威望甚高。
在其他官员的眼中,那就是来索命的阎王爷了。
陆宴面沉如水,倒是客气:“殿下请吧。”
竺玉四下看了眼,陆宴还真是看得起她,今夜带了不少人来,手扶弯刀,仿佛她若是敢反抗就立刻斩杀。
她是不慌的。
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但如今也不是清者自清的世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陈寅是什么时候拿到了她的私人令牌。
给他令牌的人,除了陈皇后,不会有第二个人。
竺玉垂眸,深思半晌。
陈寅未必是故意设局栽赃陷害她,上辈子他就闹出了这出事,只是被陈皇后暗中给处理了,既没有出现她的令牌,也没有人的口供里出现了她的名字。
竺玉好像慢慢想明白了。
陈皇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这番既是试探她,也是敲打她。
竺玉绷着冷冷的小脸,神色严肃上了马。
大理寺深夜提审,其实并不合规矩,不过陆大人要审犯人,旁人也不敢多嘴。
殿内冷肃,堂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竺玉静静垂着脸,无声无息攥紧了手,
“殿下,陈寅和他的仆从的供词中都说当夜您也在场,您可否说说那天夜里,也就是上个月十五号的深夜,您人在哪儿?可有人证?”
竺玉记得很清楚,她每个月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地方,只是夜里的去处,确实不太方便拿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