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竺玉偏从陆绥口中的这句话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总之是没那么顺耳的。

没安好心似的煽风点火。

竺玉坐在他的腿上,脚踝被他握在掌心,架着蛮力,不便挣脱。

不过他身上总比干稻草要干净。

这样想着她也就忍了。

竺玉感觉陆绥好像很不痛快似的。

不过他一年到头似乎也没有几日是高兴的,永远都是那样一张厌世脸。

鬼知道谁又招惹了他。

她装作没有听见他说的后半句话,冷静下来之后倒也没有忘记利用他,给自己谋点好处。

“我想洗澡。”

她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楚,垂着眼皮继续轻声细语地说:“这里面什么都有,地上也很脏,稻草也是臭的,我感觉我身上也是臭的。”

她闻过,闻不出来。

诏狱里头除了潮气就是发腥的血气,令人反胃。

她在诏狱里熬了整宿,都没有洗澡,待在这种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身上定然是臭烘烘的。

竺玉说着故意往陆绥怀里拱了拱,抬起胳膊,刻意的将衣袖往他面前凑,生怕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儿。

陆绥非要如此抱着她,身上的臭味若是能熏死他,反而称心如意。

陆绥又有洁癖。

肯定受不了这样。

陆绥任由她在他面前作乱,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的确有些乱糟糟的,衣襟散乱,的确有几分狼狈。

不过即便落魄至此,也没有她口口声声说的臭味。

衣袖上蕴着淡淡的梨花香,雪白的手腕,粉嫩的指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人心烦意乱。

陆绥一声不吭望着她,双瞳冷澈,跳动的烛火映着男人玉白无暇的脸,过了会儿,男人微微蹙眉,扯起唇角,认真地道:“是有点味儿。”

竺玉以为自己作弄他的那点小计谋已经得逞,郁闷的心情从他的不快中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她仿佛找到了死对头的痛脚。

铆足了劲,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他的痛脚上踩。

她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悄声无息的掉入了他的陷阱里,薄薄的轻衫贴着少女纤瘦单薄的身姿,杨柳细腰,不盈一握。

淡淡的梨花香,溢满了他的鼻尖,浓郁的春色不过如此。

竺玉还继续傻乎乎的往他跟前凑,蹭一蹭,碰一碰,好像要把自己身上的污浊栽赃到他身上。

过了会儿,她顺其自然的往下说:“你今日既然能正大光明的进来,想必也能让我去洗个热水澡。”

陆绥回过神,粗粝的手指拢着少女垂散下来的乌发,他嗓音淡淡嗯了声。

“你现在就带我出去,再叫人给我准备一身干净的合身的衣裳。”竺玉接着又说:“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将我送回来。”

她的确忍不下去了。

觉着衣裳臭烘烘的不说。

也不想再听那些凄厉的痛叫声。

如噩梦盘旋在脑后,已经成为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竺玉敢开这个口,自然是她也不怕被看守发现她偷偷溜了出去。

陆绥将她带出去,便是被守卫发现。

陆宴为了自己的弟弟,也不会让他的下属声张。

陆绥嗯了声:“我带了几身你的衣裳,不用再准备。”

竺玉蹙眉:“你怎么有我的衣服?从哪儿得来的?”

陆绥笑了笑,清冷的眉眼难得有了几分颜色:“下了诏狱的人,少说得待上十天半个月,既替你准备了锦被,衣裳自然也要备齐了的。不然你在里头的日子多难熬。”

听着像是好心。

但她可不信陆绥安了好心。

陆绥说完就站了起来,顺手将她搂抱在怀里,大理寺的牢狱仿佛他的老巢,来去自如不说,还没人管!

黑沉沉的地牢,这会儿像是除了他们就没了别人。

“你放我下来。”

“地上有蟑螂。”

“你帮我踩死蟑螂,再放我下来。”

陆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他的眼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淡笑,轻轻的笑声还是被她听了个正着。

她面上有些过不去:“你笑什么?”

陆绥默了默,直言不讳,一本正经:“你说的话很好笑,所以我笑了。”

男人的大手压在她的后腰。

话说的漫不经心,动作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陆绥抱着她进了一间黑漆漆的暗室,他将她放了下来,随即点了烛灯,火光缓缓亮起,四面的墙壁都被照得敞亮了起来。

小榻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

屏风后的热水似乎是刚准备好的,木桶里的热水还腾着白茫茫的雾气。

陆绥似乎早有准备。

竺玉回头看了眼陆绥:“你出去。”

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瞳,她忽然有些过河拆桥后的心虚:“我不是怀疑你要偷看我洗澡的意思。”

“只不过有旁人在,我不自在。”

陆绥坐了下来,光影轻黯,神色难辨:“殿下信我便好。”

他定定看着她,轻描淡写:“请吧,一会儿水该凉了。”

竺玉:“……”

她没时间同他空耗,又见识过他的固执。

沉默对视了几许,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她慢慢走到了屏风后。

虽然陆绥这个人心肝脾肺都已经黢黑,平日又诡计多端、精明算计,但她姑且相信他的人品,不至于做出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儿。

竺玉缓缓解开衣裳,腰带、外衫、里衣,依次脱了下来,叠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坐进温热的池水里,水流潺潺,仔仔细细洗去身上的脏污。

沐浴过后,又以极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

陆绥又原样将她送了回去,从头到尾没有过问她的案子。

回到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心头都多了几分阴霾,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起小脸,看着陆绥的背影,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陆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这还用问吗?”

竺玉闷闷的哦了声,陆绥知道她是女人,她即便有心,也做不了奸/**女的事情。

陆绥看着将自己蜷了起来的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开了腔:“即便坐实了殿下的罪名也无妨,我可以日日来牢房里探望殿下,如此也好,省得殿下还要劳神费心的找人对付我。”

竺玉听着他凉飕飕说出来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装得很好。

懦弱乖巧,看起来特别的老实巴交。

她张嘴,还打算为自己的不良居心挣扎一下。

陆绥开口打断了她:“我看殿下被关在大理寺倒是老实了许多,也让人省心了很多。”

这样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