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二楼春风盛,吹进屋子里,拂去了午间的燥热,温凉的春风一时也能令人平心静气。
竺玉原本撑着下巴,愁眉不展望着窗外,听见周淮安的话,缓慢收回视线。
她扫了眼在场的几人。
周淮安往后大概是要走他父亲的路,周家避开了上辈子的祸事,没了灭门的惨案,他应当还会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舞刀弄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李裴则先是进了翰林院,后来擢升都指挥同知,在他父亲的庇荫之下,自是青云直上。
秦衡比他们俩还要顺当,初涉朝政,就进了文渊阁。
在皇帝面前十分能说得上好。
唯一同查案子有些关系的。
莫约也就只剩下现在与她处处不太对付的陆绥,他起先是是督察院御史,后来又去大理寺历练了一番,经手的案子无数,无一例外,全部破获。
后来进了内阁,渐渐露出更加尖锐的锋芒。
竺玉回过神来,她现在这个棘手的案子,在外也不是什么秘密,三言两语,简单的同他们说过之后。
她拢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那淫贼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风声,这几天倒是没有再出来作乱,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做人,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
“我还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出来。”
可这个江湖淫贼,手段残忍大胆,戒备心也不小。
朝廷开始查案,他就此销声匿迹,躲得严严实实。
竺玉查了好些天的线索,到现在也没找出他曾经的留宿之地,连名字都不知道。
被他糟蹋过的小娘子,上吊的上吊,投湖的投湖,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度过余生的下场,都算是家里开了恩。
周淮安听完来龙去脉,也不觉得此事有多棘手,他端起眼前的酒杯,漫不经心啄了两口:“这人不是好色吗?奸淫掳掠的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寻个貌美的女子,同她一起设个套,事先假装已经抓到了淫贼,叫他忘了警惕,不怕他不上钩。”
竺玉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她摇了摇头:“不成。”
周淮安:“为何不成?这主意不说万无一失,但想要瓮中捉鳖也不难。”
竺玉拢着眉心:“哪有愿意这样做的女子?”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几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她被看得也有些紧张,攥紧了手指,语速和缓,甚至有些慢吞吞的:“而且既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就不能让无辜的少女以身涉险,真出了悔之不及的事情,我便是以死谢罪都偿还不了的。”
周淮安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弟的烂好心。
打小就如此,处处都留情的小种马。
心疼这个,心疼那个,总之顾虑颇多。
她既担心良家子受到伤害,大可以多花些银子买通花楼里的妓子,叫她们帮忙演上一场戏。
既然已经挂了牌,当了娼妓,就没了清白可言,想必不会在意、也不必担心会被糟蹋。
周淮安也没把话说透,而是意味不明道:“这世上就没有花银子办不到的事情。”
竺玉绷着小脸,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许多事是银子换不来的。即便她不在意清白,可若被伤了性命,就算许了她金山银山,她也没机会花。”
周淮安听着不是滋味,倒是显得他像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畜生,可他分明是好心好意为她出主意。
这人打小就像个白眼狼。
长大了还是大白眼狼。
周淮安放下手中的酒杯,英俊潇洒的脸庞,紧紧绷着,面无表情,无比冷峻:“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可还有更好的主意?”
竺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还没想到,所以才愁眉苦脸的嘛。”
秦衡听着,心里倒是有了别的主意,不过压着没表。
李裴满不在意,将面前这碟子糖糕往她跟前推了推:“抓不到就算了,刑部也不是吃干饭的。”
竺玉却不想让父皇失望,也不想坐实了废物的名声。
她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周淮安盯着她的脸,无声看了半晌。
眼神直白,难以忽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也没摸到什么脏东西,她被周淮安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得心慌。
周淮安打量过她的全身,细腰细胳膊,细皮嫩肉,肤若凝脂,睫毛浓黑纤长,黑色的眼珠看着天真又妩媚,这会儿怔怔的、有点懵懂的对上他的眼睛。
他心里怪怪的,看多了也忍不住想这小种马长得还真是漂亮,他又想起来积善寺她穿着那身衣裙,纤瘦却凹凸有致的身形,被勾勒的极其勾人。
不然也不能把秦衡迷得团团转。
没记错的话,好像陆绥那会儿正要硬要将她留下来,面纱上好似沾着湿液,谁知道发生过了什么。
周淮安咽了下喉咙,吐了一个字:“你。”
竺玉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她不解:“我怎么了?”
秦衡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陆绥看了眼周淮安,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他说:“不行。”
周淮安说:“她想破案,想抓着那淫贼,又不想旁人涉险,那就只能如此。”
沉默片刻,陆绥淡道:“她也很弱小。”
竺玉好奇的看着他们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周淮安偏过脸,看向她:“我在想既然殿下也不是没扮过女人,不妨这回你自己上阵当那个鱼饵,将那淫贼钓出来。这样你也不必担心无辜之人被牵连。”
竺玉没想到周淮安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是这个。
她有些心虚,又得强行打起精神来给自己壮胆,认真强调:“这怎么行,我是个男人。”
周淮安撩了下眼皮,“我知道殿下是个男人,你若是个女的,还没人敢叫人去当鱼饵。”
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沾花惹草、怜香惜玉的花心男人。
竺玉支支吾吾,不想答应,可认真想想,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这案子一日不破,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这太子,也叫人看不起了去。
秦衡在心中啧了声,想到积善寺那日她穿着罗裙的样子,呼吸紧了紧,片刻之后,秦衡也开了口:“殿下,他说的不无道理,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了你。”
竺玉抬起眼,眼尾有些红润,蕴着无辜之色,脸白白的、小小的,惹人怜爱,她眼中的抗拒和挣扎,被人尽收眼底,她有点委屈的说:“为何你们不能男扮女装?也是为名除害了。”
这种缺德事!怎么就想着她呢!
她若真是个男的就罢了,装成女孩子也没什么,可她偏偏是个假男人,若是弄巧成拙,被看穿身份,可不是要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