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神色怔怔,好像被吓到了。
陆绥不动声色打量她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个消息,瞧着反而还有几分凝重,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陆绥低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你不满意。”
竺玉深呼吸了口气,她抬眼对上他,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而要竭力同他争辩:“父皇一向宠爱贵妃娘娘,两人近来感情和睦、形影不离,父皇怎么可能舍得赐死贵妃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沙哑。
陆绥拢眉:“我亲耳听见。”
接着,他状似随意开了口:“殿下很在意周贵妃。”
竺玉情急之下又叫他抓住了蛛丝马迹,她谨慎起来,缓了缓焦躁的情绪,她也放软了态度,收敛起方才竖起来的刺,低声软软地问他:“陆大人,你可知遗诏在哪儿?”
陆绥扫了她两眼:“怎么,你想去偷?”
竺玉一下被他点破龌龊的心思,怪没脸面的,她低着头,睫毛浓长,簌簌扑出扇形的漂亮阴影,她心虚道:“陆大人,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什么叫偷,本就是要给我的东西,我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陆绥低头,就能看清她因紧张不安而发颤的睫毛,手指情不自禁攥紧了他的袖口,还毫无察觉。
支支吾吾的开口,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怎么能说不是心虚?又胆大包天又怂得不行。
陆绥直接点明了她打的算盘:“偷来篡改。”
他迫使她抬起脸来,不让她像那遇事的乌龟,躲进龟壳里。
他直言不讳道:“你不想周贵妃死。”
他说话本来就像冬日里的一捧雪,总是冷冰冰的,颇为不近人情。
进了翰林院之后,说话就更冷酷无情。
都不像雪了,而是稍不留神就会伤人的冰碴。
不过陆绥并未追问,对她同周贵妃莫名而来的情分,没那么关心。
竺玉被迫同他对视,被揭穿后,索性破罐破摔:“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就告诉我遗诏在哪儿。”
说她胆子大。
她又时常表现的胆小如鼠,稍稍越界的事情都不敢做,一点琐碎的小事也瞻前顾后、怕东怕西。
说她胆子小,这会儿又能当机立断做出要篡改遗诏的事情来。
陆绥默了几许:“字迹难仿,此招太险,届时被拆穿,你自身难保。”
他抬手,粗粝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鬓发的碎发被细细收拢在耳后。
她眼底发红。
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好似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
陆绥接着不急不缓给了她建议:“不如直接烧毁了事。”
他淡定从容说出这句话,丝毫不觉自己说的是多倒反天罡的话。
“你本就是正统,即便没有遗诏,也该是你继承大殿,登基为帝。”陆绥薄唇微抿,吐字清晰:“遗诏既已烧毁,周贵妃也能如你所愿保全性命。”
男人指腹温凉,竺玉却觉得被他轻轻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野火撩过,微微有些烫。
她的心脏,好像也有点烫,像是进了滚烫的水里,洗过了一遭。
咚咚咚的敲得比往常要快一点。
她望着陆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遗诏在哪儿?我自己去偷。”
陆绥毫不犹豫出卖了长元帝,平静吐字:“在保和殿的匾额后方。”
只等帝王驾崩,而后在王公大臣的见证下拿出来宣旨。
如今想要去偷,自是不成的。
长元帝会派人日日检查,匾额后的遗诏若是不翼而飞,他定会察觉,即便对朝政有心无力,可要赐死一个人却不是难事。
临终前先鸠杀了周贵妃。
也省得麻烦。
帝王的爱,总是如此。
看似有情,其实是冰冷又无情的。
竺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下,她轻抿唇角:“多谢你。”
陆绥顺着杆子往上爬,也没同她客气:“拿什么谢我?”
竺玉默了默,垂着脑袋,只用头顶对着他,像个不高兴的小兔子,耳朵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但还是在沉默之后。
踮起了脚尖,仰起脖颈,凑近他的唇瓣,落花点水般,主动亲了他一下。
陆绥仿佛愣了下。
在她亲完之后,脸红红想要往后逃的时候,重新捞住了她的腰。
“和谁学的?”
“你不喜欢?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她说这句话时,脸还是红的。
第一回 主动亲人,生疏又不自然,还有些害羞。
但是…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陆绥诚实道:“喜欢。”
他的手掌拢着她细细的腰肢,手指漫不经心压着微微塌陷柔软腰窝,占有似的圈着她。
陆绥低头,狠狠教了她如何亲人。
比起她的蜻蜓点水,他的吻,浓烈的像酒,要捅穿了她的喉咙似的。
竺玉发觉陆绥越来越像那欲壑难填的老餮。
这几回好似都要将她的喉咙弄肿了才罢休。
任这个男人平日看起来多温和从容,到了床上就是另一种样子。
年轻、身强力壮,像头没吃过肉的狼,有使不完的力气。
满春楼那回,她吃了大苦头的。
后来没了力气,跪也跪不住,红绸缠绕着手腕,另一头被随手落在床顶的落钩。
只是她不怎么记得了,这段记忆模模糊糊。
本能还是有些怕,想躲的。
先前陆绥威胁她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现在,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竺玉胡思乱想着,抬头的时候没注意,后脑勺撞上了后面的门板,好在陆绥伸手挡了挡。
她的脑袋重重撞上了他的掌心,咚得一声,听起来都胆颤心惊。
陆绥的手背当即被撞红了,得亏是骨头硬,重重抵着门板也没碎。
痛应当还是痛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小心些。”
竺玉心里混乱,噢了噢。
这一整天,她的心里都乱糟糟的。
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竺玉感觉自己被陆绥给勾引了,他做出这种善解人意的好人样子,她就容易招架不住。
她莫名想起,那日她去翰林院。
还以为里头没人,闻见纸页翻动的声音,顺着声缓缓朝角落的昏暗处看去。
一身官服的男人静静坐在那边。
轮廓模模糊糊的。
乌黑宽松的大袖,一双瘦白的大手,指尖漫不经心压着纸页,正巧一缕金光从窗缝拂在他的身上,晴光映雪的容颜,清贵出色。
她当时便觉着心脏重重的一跳。
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