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表妹这番话,像一盆凉水,不声不响就浇灭了她心里原本那些别扭的心里。
本来想到那日在翰林院的画面,脸热热的,手热热的,心脏也热乎乎的,浑身都有些紧张的感觉。
这下子是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陆绥长得是很好看,颇有几分姿色。
清贵又沉稳,不咄咄逼人时说话做事又都稳妥可靠。
像一个值得托付的兄长,尤其靠得住。
她刚好又在少年怀春的年纪,陆绥私底下又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二字,暗地里没少对她行那僭越之事。
又温柔又霸道。
索求无度却也知道让她舒服。
三番几次,她便被表面的温柔蛊惑,渐渐扰乱了心神。
这下当即又清醒无比,陆绥定然不是真心爱慕她,对她做的事,仔细想来,也无尊重可言。
不然也不会在青天白日里,就乱来。
而且。
他往后也会说亲,很快也要娶妻生子。
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也好,她也没有。
竺玉忽然有些庆幸表妹走了这一遭,不然她稀里糊涂的可能还要继续被陆绥的温柔给骗了。
她便是要喜欢一个人。
也要喜欢一个敬重她、不嫌弃她、品性高洁之人。
“太子表哥,得了您一句话,我也放下心来了。”
“只盼着姐姐与我都能顺顺利利的出嫁。”
这世道,女孩子也只能寻求嫁一个好的夫家。
竺玉叫人将表妹送了出去,临了还从库房拿了几千两银子和几样值钱的首饰给送了过去。
她知道陈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小姑娘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她与她也算打小就认识的情分。
出嫁之后,手里有银子,日子也会过得好些。
另一边,皇宫里。
帝王病重,周贵妃日夜侍疾,尽心尽力。
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是经由她的手一勺一勺喂进长元帝的喉咙里。
白云观的老道已经被关在了牢狱里。
周贵妃去看过,两边的琵琶骨都被利刃穿透了,用锁链将他这个人锁在了墙上,身上的道袍被血迹浸染的鲜红。
吊着最后一口气,没要了他的命。
长元帝虽然昏聩多年,可年轻时候的狠劲儿还是在的。
得知自己被蒙骗之后,惩治的手段断然不轻。
“陛下,该喝药了。”
周贵妃端着药碗,轻轻吹了吹,仔细小心的将汤药送到长元帝的嘴边。
男人默了默,一口接着一口,咽下了汤药。
只是才喝完了药,就又咳嗽了起来。
周贵妃放下碗,握紧了男人的手,她垂下眼睫,神色苍白,眉眼间还有几分熬出来的疲倦。
她的眼睛瞧着红红的,好像哭过。
长元帝感觉她瘦了不少,好似也病了一般,很是憔悴。
他反手握住了她,嗓音低哑:“不必担心。”
周贵妃垂泪,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她在帝王面前极少示弱,哭也没哭过几次,总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掉泪的。
这几天的眼泪,比她先前在他面前哭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长元帝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她,眼神温柔:“朕舍不得你。”
周贵妃拭了拭眼泪,带着鼻音小声地说:“臣妾失态了,陛下可要快点好起来。”
长元帝握紧了她的手:“朕知道你对朕的一片心意。”
她身边无子。
娘家势力强大。
他若是走了,真的留下了她,也是吃苦受罪。
陈皇后容不下她,以免日后争得头破血流,于家国并无好处。让她随着自己一同往生,来世还能再做夫妻。
长元帝甚至有些不放心,心慈手软的太子,能狠得下心让嫔妃殉葬吗?
再者,他也不想让她走在他后头。
长元帝不是没有动过其他念头,还存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赐她一杯毒酒,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他便也能紧紧握着她的手,共赴黄泉。
如此,两人也不必走散。
只是长元帝怕自己到时候瞧见她那双眼睛里无声的泪,会于心不忍,如此才作罢。
长元帝回过神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朕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周贵妃破涕为笑,接着又叫人端来了补汤:“陛下莫要哄骗臣妾才是。”
她经手的药碗,男人毫不怀疑,尽数咽下。
这些汤药其实也没有问题。
只是长元帝的身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便是不再对他下药,他也没有几日可活。
出了内殿。
周贵妃眼中的泪,悄然不见。
便是方才那副柔弱的样子,也是在长元帝面前装出来的。
周贵妃唇角噙着冷笑,男人口中说的再好听,不也还存着要她死的念头吗?
她如何不了解这个自私自利的帝王。
说着爱她如珍宝的话,临死也不打算放过她。
若是从前,死了便死了。
这深宫早就活埋了她。
如今,她可得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一个短命的鬼陪葬。
*
竺玉自从知道殉葬的旨意,连着几天都睡得不太安稳。
她在保和殿放了钉子,父皇若是大行故去,她便即刻叫人守住保和殿。
她才悄声无息将遗诏给烧毁了。
如此一来,谁也不会知道。
只是纵然放了钉子,安插了自己的人,竺玉也还是不太放心,怕自己即便重生一回,也拗不过原本的命运。
父皇这番来势汹汹的病,就比上辈子要早大半年。
思来想去,竺玉还是打算出宫一趟,她这里可用的人手不多,父皇前几日才把禁卫军的令牌交给她,任她差遣。
已经在安排后事。
竺玉乔传打扮出宫了一趟,走了周家的后巷。
她戴着斗笠,守门的小厮认不得她:“您是哪家的公子?”
“我是你们小公子的同窗,我有事找他,你去通传一声。”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瞧着她不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的也不是谎话,这才愿意进去帮她通传。
周淮景今日休沐在家,周淮安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操练了好长一段时日,皮肤晒得有些黑,顶着张臭脸,看起来就更像不解风情、凶神恶煞的恶霸小郎君了。
听到通传,周淮安也没在意,随口就让人进来。
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看起来虽然不好相处,但是性子直爽,眼里又见不得脏东西,因而人缘不错。
时不时会有同窗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但周淮安也没想到今日来的是太子。
自打他入了军营之后,许久没见过太子,他已经晒得黢黑,她瞧着还是细皮嫩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