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二天,她简直无法见人。

脖子上一枚枚的咬痕,哪怕穿了领子高的衣裳也挡不住,雪肤落梅,引人遐想。

竺玉早朝之前,不得已叫平宣去拿了脂粉来,这才遮掩了一二。

她坐在金銮殿上,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北蛮近来蠢蠢欲动,他们那帮未开化的蛮夷觊觎我们大烨的国土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回怕是假意上京朝奉、求娶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陛下断不能中了他们的怀柔之计。”

“刘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他们是蛮夷,既愿意对陛下俯首称臣,何不将公主嫁过去,以求两族和平,也可免平民之苦。”说着这人就跪了下来:“国库空虚,陛下,百姓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辛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既然诚心俯首称臣,又岂敢开口要娶咱们的公主?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狮子长了口,只会越来越不满足。”

“咱们也不是没同他们打过仗,周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要杀他们的锐气,也是轻而易举。”

“这倒也是。”

吵吵嚷嚷的。

没个消停。

老臣跪下来逼迫着年轻的君主将她的妹妹嫁出去,以保子民平安。

竺玉望着跪在她面前的臣子,想起来上辈子嫁去蛮夷和亲的三妹妹,她嫁的是大单于,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年龄大的能当她的父亲。

她嫁过去没多久,大单于便死了。

她被大单于的长子给继承,受尽屈辱,趁着两国交战的时候从营帐里偷偷跑回故土,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

她死在了草原边冰冷的湖水里。

自尽而亡。

如今,三妹妹还未出嫁,她已经当了皇帝,必不会同父皇那般,将她嫁过去受那种罪。

“陛下,公主既享了子民的供奉,便该为国为民分忧啊!”

竺玉冷冷望着他:“爱卿的俸禄也是享了百姓的赋税,按你说的,爱卿也得为百姓分忧,不妨你也去大单于跟前做点力气活。”

他被说得脸色难看。

周淮安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周家也不是没人,嫁公主?他们也配。”

刘福清点点头:“是是是,周小将军说得没错的,周老将军是大烨朝的功臣,有他在,定能保我们边境不受侵扰。”

周淮安颔首:“还是刘大人眼明心亮。”

刘福清顺水推舟:“陛下,不然便派周老将军先去杀杀他们的威风,臣听闻蛮夷内部也不多安稳,各有异心,若能将他们打散,他们也就没功夫再生事端。”

竺玉望着刘福清,阔脸浓眉,瞧着正气凛然,没有半分奸邪之气。

可他这番提议,没安好心。

上辈子,周老将军连同他那二十万大军都被葬在北边的山谷里。

内贼伙同大单于将周老将军他们引入山谷,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么多条性命惨死,还在他们身上压下叛国通敌的罪名。

刘福清被帝王冷冷盯着看了半晌,心里都有些怵,难不成她看出什么了?这不可能,此事绝密,大单于的人甚至递过消息,就服毒自尽了。

刘福清额头起了冷汗,“陛下?”

竺玉收回视线:“周老将军年事已高,此事延后再议。”

吵吵嚷嚷的早朝总算过去了。

竺玉回到宝华殿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处置,陆绥说不帮她看,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再帮她看了。

没什么国家大事。

折子上剩下的就还是那些可以忽略的请安问候。

竺玉批改完奏折,已经到下午了。

晌午连饭都没空吃,屁股在椅子上钉着,坐都坐痛了。

陆绥坐在一旁好像一个恶劣的监工,手里还拿着鞭子,若是干活不认真,或是想偷懒,就随时会对她挥鞭。

竺玉每每想要偷懒,默默放下手中的毛笔。

坐在一旁看书的男人,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陛下,只有这点耐心吗?”

竺玉手腕都写酸了,眼睛看得都痛。

陆绥的话好似在谴责她,仿佛她是个不务正业、没把心思放在正事的昏君。

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看累了,稍稍歇歇。”

陆绥放下手中迟迟么有翻页的书:“天还没黑,才过去几个时辰,殿下且再辛苦一会儿。国家大事,不可懈怠。”

其实哪里有什么国家大事呢!

不都是些、问她好不好的废话。

竺玉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陆绥,她不禁想问:“陆大人,这几日不用查案子吗?”

陆绥说:“不急。”

他淡淡道:“陛下的事总归更重要一些。”

竺玉撞上他那双幽深的黑眸,莫名心虚:“我、我没什么事啊。”

总之。

被这样盯了几日。

竺玉实在受不了了!同陆绥发了一次脾气,将他递过来的补汤打翻在了他的身上,面无表情:“陆大人是都察院的御史,不想着查案倒是上赶着为我做这些端茶递水的小事,真是埋没了。”

陆绥管都没管胸前被打湿的衣襟,重新端来一碗补汤,将汤匙递到她的唇瓣:“张嘴。”

停顿片刻,补充道:“我试过了,不苦。”

喝完补汤。

天都黑了。

竺玉被折腾的没空出宫也没气馁,本来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严忌这么上心,分别了短短几日,她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

他也能专心备考。

见不上面,还能书信往来。

竺玉看完奏折,趴在桌上,闷声不吭的开始给严忌写信,提起笔又不知道能写什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翻来覆去。

落笔便只剩下一句话。

“我亦甚想你。”

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都是些很小的小事情,譬如今日吃到的石榴没有你那天摘给我的甜,再譬如她出门却被绊住了手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琐事,她也说的津津有味。

写到信的末章。

她的脸莫名发热,在信上悄悄的问他心里可有想念她。

陆绥见她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走过去,还未靠近。

她便将信纸收了起来,对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没有墨水了。”

陆绥默了片刻,拾起砚石,替她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