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觉得陆绥说的并不见得就是真的。
杀人偿命,他还是朝廷命官,随意对手无寸铁、清清白白的平民布衣开刀,取人性命,也要担罪责。
竺玉下了床,跌跌撞撞到他跟前,眼睛还是红红的,开口的同时眼泪应声落下:“他真的死了?”
陆绥拧着眉头,望着她脸上的眼泪。
男人沉默良久,似乎根本没有将她的问话放在心上,也没有认真在听,更遑论好好回答她。
竺玉抖着手,冲动之下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双手紧握剑柄,锋利的剑刃对着他的心口,颤颤出声:“说话。”
陆绥往前两步:“你要为他杀了我?”
他神色平静,只是眉眼间有几分不解:“你同他,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真的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吗?
叫如此胆小的她,对他拔剑相向,流着眼泪嘶哑着声要为他报仇雪恨。
陆绥的心有些冷。
他本该表现得波澜不惊,不能叫她看出他明明十分在意,可是情难自抑,这颗心再怎么铜墙铁壁般的冷硬,也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会嫉妒的无法自控。
陆绥面色沉稳,直勾勾望着她问:“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喜欢他。”
竺玉握剑的手有些抖,陆绥边说还边往前,丝毫不怕被长剑捅个对穿。
她往后退了两步,陆绥依旧咄咄逼人的往前,伸手握住剑刃,划破掌心的皮肉,源源不尽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的脉络往下滑落。
血腥气浓。
闻着刺鼻还叫人心中发慌。
陆绥感觉不到手上的痛,这点伤口甚至远不如心头说不上来的胀痛,他凝视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有惊惧有害怕还有恨。
昨晚那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本可以叫别人做。
但是陆绥并没有如此。
他就是要她看清楚,看清他内心扭曲的嫉妒,如业障般生出的独占欲。
利剑刺破锦缎、深深埋进男人的血肉里。
声音听着就疼。
她怔怔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来的血,不消片刻,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染得发黑。
竺玉恍然了下,想到昨天夜里严忌脸上的血,适才软下去的心肠又变得冷了几分。
“他到底是死是活?”
陆绥问她:“你要杀了我为他偿命吗?”
竺玉沉默半晌,她紧绷着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像受了刺激的小猫,战战兢兢又警惕防备:“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无辜的。”
“我喜欢他,也并不是他的错。”
这些话显然是陆绥不爱听的。
在他耳朵里,分外刺耳。
男人上前,胸前的长剑并未挪动分毫,她怕归怕,却也没有阻止他往前自寻死路。
心软是假。
天底下,她最没良心。
陆绥淡淡道:“那陛下杀了我吧。”
他说:“现在就杀了我。”
竺玉吃软不吃硬,总是不喜欢被威胁的,她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绥望着她:“陛下是天子,怎么会有不敢做的事?剑就在您手中,杀了我,往后就少一个人逼迫陛下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等她醒过神来,大半的剑身已经没入他的身体,地上的鲜血,猩红醒目。
隔日。
陛下犯魇发狂伤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年纪轻轻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被迫留在宝成殿养病,宝成殿里外,都有亲卫把守,太医院煎好的药也要经过好几道查验,才能送进宝成殿里。
她又上了陆绥的当。
这个男人,伤心是假、破碎是假,难过可以是装出来的,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是算计人的筹码。
她无故拿剑伤的是朝廷重臣。
便是皇帝,也要给个交代。
犯魇这个借口,传出去也不会太难听,只是给了陆绥光明正大迫使她养病的机会。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朝臣大多有些同情陆大人,觉着他还挺倒霉,身为颇为受宠的天子近臣,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剑,伤势不轻,都直接被留在了宫里养伤,抬都不能抬。
他们又有几分庆幸,好在伤的不是自己。
若是他们被砍了,可不比年轻人身轻力壮,一群老胳膊老腿,一剑就够让他们去见阎王了。
这样想着,他们倒是巴不得小皇帝多养一阵子的病。
李裴听说了这事,只觉得痛快。
下了朝,有些遗憾的想,她怎么没把陆绥直接给捅死呢?早就该用剑把人给杀了。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黑心鬼。
算吧算吧谁能算计过他。
不过李裴更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好端端怎么会犯魇?兴许是被不长眼的人给吓到了。
李裴去了两次宝成殿,都吃了闭门羹。
殿外的亲卫,十分不给他颜面。
“小裴大人,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裴皮笑肉不笑的:“付统领何必这般不给颜面。”
付统领面无异色:“小裴大人莫要胡说,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心养病,小裴大人既然未得觐见,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李裴笑也不笑了,冷下了脸:“你的主子到底是陛下还是另有其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付统领道:“小裴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李裴没有再同他白费唇舌,他们的人将这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他便是争破了嘴皮,也进不去。
这事透着蹊跷。
即便养病,也没必要严防死守。
李裴猜得没错。
竺玉被软禁在了宝成殿,不过她也的确有些不舒服,被吓到了病了几天。
待身体好了些之后。
陆绥便没有再同她客气,温柔、和善、体贴,通通都懒得再装。
哪怕他身上有伤。
也还是日日都要来她这里索取。
男人的前胸后背都是她的指甲抓出来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
他倒是不曾修剪她的指甲。
任由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陆绥也并未再刻意收敛。
每日到天光露白才消停,怀里搂抱着的人气喘吁吁,他一动,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实在承受不住了。
便也不叫了,不骂了,也不咬人了
甚至眼神还有点怯怯的,像是被收拾狠了终于学乖了,哪怕眼睛里还噙着泪,却也不会再躲他。
陆绥也知道自己这几日有多过分。
他似乎变成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人。
无尽的索取。
学不会满足。
陆绥心里亦是有其他的盘算。
她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亦舍不得狠狠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