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李裴听得心思渐沉,表面上却不想让陆绥看出任何不妥,他扯起唇角:“陆大人,倒是轻易就善罢甘休了。”
陆绥语气淡淡:“不然你以为我身上这伤是如何来的?她要为那人杀我,已经情深至此,我再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陆绥说罢瞥了眼李裴的脸色,天光明亮,照在男人削瘦的脸庞,乌瞳照影,淬着冷意。
李裴还没说话。
陆绥接着用随口一说的口吻告诉他:“一剑穿胸,若非她力气小、准头不够,这会儿我已不能站在小裴大人面前,同你说这些话。”
他好似字字都是认真。
不像作伪。
李裴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陆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陆绥说:“小裴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等着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阳光拉长了男人的倒影。
没入暗处的冷峻脸庞神色冷淡,他沉住气,接着说:“我也不是好心,只怕你冲动之下伤了严忌,到时候她同你拼命,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
李裴抿直唇瓣,过了半晌,他问:“你伤过他?”
陆绥落落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她对我一剑穿心,正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心上人。”
他近上前两步,默了片刻,紧接着道:“小裴大人被偏爱了这么多年,我若是不提前同你打个招呼,怕你到时忽然察觉她心中另有他人,接受不了,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就太迟。”
“你我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她的感情不容我们左右,也不分先来后到,小裴大人听我一句劝,不妨成全了他们。”
李裴紧绷着脸,下颌弧度僵硬冰冷,他一言不发,半晌过后,他冷眼横向陆绥:“多谢陆大人的好心提点。”
“不客气。”
李裴还是去了宝成殿。
好心情荡然无存,他阴着张脸,抿紧唇瓣,瞧着就像是谁狠狠开罪了他似的。
竺玉前脚送走陆绥,就又要应付李裴。
不过李裴还是比较好糊弄的,她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确实也比旁人要多。
她见李裴顶着张臭脸,有些好奇:“谁惹你了?”
小姑娘真诚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乌溜圆润的眼睛能将人给看化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她这样看着,也该心软。
可李裴这会儿心里存着气,更为恼火。
他心知肚明陆绥说的这番话定然没安好心,可是也清楚陆绥不会拿无稽之谈来骗他。
李裴静下心来,忍住被妒火冲撞的快要发作出来的脾气,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他向来如此,直接又莽撞。
竺玉被扔到床上还有些懵,他也没做别的,就是使劲儿的抱着她,力道深重,像是要将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骨里。
李裴抱紧了她,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呼吸滚烫,他闷声说:“你不能喜欢别人。”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
竺玉被他的双臂勒得胸口疼,她挣不开李裴的怀抱,气喘吁吁,脸都涨红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
李裴没好气道:“我起不来。”
他咬了咬她柔软的耳朵,可能觉得自己下口的力道重了,又很心疼的舔了舔,他凶巴巴却又认真地说:“我要死在你身上。”
李裴说完就瞧见了她随手挽发的玉簪,的确眼熟,他也见过几回了。
从前几次没有认真瞧过。
这会儿盯着看了半晌,玉簪像是扎在他心里的刺,他面无表情,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这瞧着不像是宫中御制之物,你从哪儿弄来的?”
竺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
又不是很显眼。
他平日也基本不管她用什么簪子,顶多是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时候,威逼利诱要她第二天穿什么样的裙子给他看。
竺玉有过前车之鉴,说到底还是怕了。
怕李裴像陆绥那样,不由分说就对严忌开刀,再划上两剑,那严忌可真就被他们给毁了。
她不敢再任性妄为。
怕害了人。
竺玉咽了咽干涩的唇,喉咙还是发紧,她有点结巴,但好歹也是将这个谎说出口了:“我、我在外头买的。才花了十几两银子。”
李裴盯着她的眼睛,她被迫同他对视,迎着他的目光,不敢被他看出心虚来。
李裴沉默了会儿,骤然拔掉她头上的玉簪,乌发如流淌的云色,缓缓下沉。
她精致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错愕,张开的五指又默默的攥紧,忍着没有去抢。
少女的唇瓣被她自己蹂/躏的嫣红,沾过果浆似的红润,滴着饱满的润泽,她小声还有点不安地问:“你要我的簪子做什么?”
她看过李裴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有点严肃,像是生气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被他压在床上的可是她!被抢了簪子的也是她,她还没委屈,他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竺玉碍于心虚才没有和他翻脸:“这簪子我用过的,也不值钱,你拿走的话,也没什么用处。”
李裴听她好声好气同自己商量的话,几乎得以肯定陆绥说的不是假话。
这廉价的玉簪对她而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同他摆脸色、发一通好大的火了。
她只是瞧着软软的。
到底还是骄纵的。
不过这也与李裴有意惯着她有关系,李裴这些年有意将她惯得别人都受不了,世上只有他才能受得了。
“既没什么用处,就扔了吧。”
“可是、可是我喜欢。”
竺玉骗人骗得如何炉火纯青:“我喜欢这个样式,才花了银子买下来。”
她朝他伸出手:“李裴,你不要抢我东西,还给我吧。”
柔软的声音。
听着还有几分可怜。
李裴握紧了这根簪子,妒火烧心,他脸色却平静:“我收起来,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留以纪念。明儿我给你送个更好看的。”
什么烂东西,也配留在她身上。
她是金枝玉叶,什么都该用最好的。
李裴没有当着她的面捏碎这根簪子就已经是极其隐忍了,按照他翻天覆地的性子,在知晓她骗了他、心中另有其人的时候,就该闹得不死不休了。
李裴最恨欺瞒,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人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骄纵的脾气也是他养出来的!
怎么能让一介草民,身份卑贱的布衣给捡了便宜。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
她似乎也没有发现,她这人就需得严密到透不过气的爱和管制,才能叫她收敛了三心二意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