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二天,下了朝。
陆绥未得召见,却还是轻车熟路进了宝成殿。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布包起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泰然进了殿。
陆绥打开了布匹,里面包着把带血的长剑。
竺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绥说:“昨夜李裴派了人去杀严忌。”
竺玉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陆绥见她变了脸色,不动声色敛起眼底的不虞,他继而面不改色的同她说:“我早同你说过,你喜欢严忌这事,瞒不住。不是我,还有别人。”
他告诉她,严忌昨夜归家时路遇隐姓埋名的匪徒,差点被杀。
虽没伤及性命。
但也受了些轻伤。
李裴派出去的人没有得手,并非是严忌运气好或是命大,而是陆绥暗地里叫人守着他归家的路,才救下他的一条命。
竺玉怔怔听着,她忽然想起李裴昨天莫名其妙拿走了她的簪子,好似故意同她那根簪子过不去。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原来…原来真的是被他知道了点什么。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分明藏得那样好,有了陆绥这个前车之鉴,她在没有办法护他周全之前,根本就不敢再让其他人看出来。
“李裴、李裴他怎么知道的?”少女的睫毛动了两下,她抬眸看向陆绥,起了疑心,但是又无法确定:“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陆绥并未回答她,而是反问:“陛下觉得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吗?”
他近上前,步步紧逼,嗓音听起来利落干脆:“我能看得出,他也能看得出来。谁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陆绥捉住她的手,逼近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眼眸黑沉:“陛下总是喜欢装傻,谁都好处都想占尽了,又对谁都不愿意交付真心。”
“僧多肉少,你死我活。陛下总要做个抉择。”
“这世上哪有日日防贼的?”
“陛下不选,他们会逼迫你选。”
她想摇摆不定。
绝无可能。
陆绥不着急着要她的回答,他接着缓缓道:“我能等得,旁人等不得。”
“陛下不要等到人真的死了,再来后悔。”
他要她,只能选他。
也不得不选择他。
弱小的人,只能选择更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竺玉心里已经被吓唬的有些怕了,控制不住的回忆起那天夜里,陆绥在严忌身上落下的两剑。
生死面前,由不得她犹豫。
她颤颤地说:“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
陆绥说:“我母亲也不喜欢我父亲。”
他有些倔强的望着她,告诉她说:“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互扶持过了大半辈子。”
陆绥觉得自己也可以如父亲那般。
在一定限度里忍耐下来。
母亲心里没有他。
却一辈子都得留在他身边。
陆绥看得出她的害怕,她本身胆子就不大,经不起吓唬,几次提心吊胆的经历之后,怕是要夜不能寐。
日日夜夜都要担心,严忌的性命。
哪怕人不是她杀的,却因她而死,她会愧疚、会懊悔。
她不会舍得看着严忌就这么死了。
甚至舍不得他受了伤。
严忌当然也不会看着李裴真的杀了严忌。
死了的白月光。
当真就是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白月光。
陆绥要她看着严忌日后娶妻生子,要亲手将她心里这片余情给挖出来。
她可以不爱他。
但也不能爱任何人。
陆绥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抵死缠绵般的亲密,他低声地说:“陛下,我能替你做许多你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交易。
不是爱。
但是没什么所谓。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不过是两家合适罢了。
陆绥见她还举棋不定,心思纠结的在摇摆,他抬起她的脸庞,动作轻柔:“我能帮你。”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对我的忠贞。”
“就足够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好像会蛊惑人心似的:“你这般摇摆,总有一日,他会死在你面前。”
“你也不想他为你而死。”
沾了血的长剑还在地上。
她垂眸,就能扫见。
血迹干涸,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她怔怔望着地上那把剑,好像受够了那样深的颜色,浑身都在抖,慢慢的、颤颤的。
她感觉自己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也是深渊。
陆绥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不急不缓:“我要的是他们之中最少的。”
贪婪的野兽已经学会了退让。
不再贪图要一口吞掉自己的猎物,只要她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领地,让他搂着、抱着、舔上几口。
哪怕他真的饿了,也舍不得吃掉她的肉。
舔舔就能解馋。
可是其他的凶猛野兽,就不会有他这么大发善心。
他们都是得寸进尺、胃口大开、不知收敛的兽类,吃了她的肉,就想喝干她的血。
抽筋扒皮,什么都不会给她剩下。
她没有更好的抉择。
她是君王,也要是他的妻子。
晨光烈烈。
她好像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晒得脑袋都发懵,沉重的脑袋,刺目的鲜血,还有耳边低低的嗓音。
她脸上还有些迷茫。
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指甲掐得发白。
在陆绥轻轻掰开她的五指时,她并未挣扎,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些年,他们纵容着她的三心二意。
但是总有人会忍不住。
迟早、迟早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没有挣脱男人的掌心,而是乖觉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感情,认真的看着他,说:“严忌不能死的。”
他太无辜了。
太可怜了。
而她也不敢再喜欢他了。
陆绥得承认,哪怕算计到了她会妥协。
可听见她说出口的这几个字,他这心里还是会不痛快。
“我会叫隋耿派了人在他身边的暗处守着,一般人伤不了他。”
竺玉点点头,似乎放了放心:“好。”
陆绥默了片刻,男人抿唇:“就这样吗?”
竺玉刚才那句话就已经是在他面前做出了抉择,她妥协了,她不敢再硬碰硬。
自己伤了没什么。
误伤旁人,才叫她心痛。
于是。
稍稍停顿了会儿。
竺玉踮脚,在陆绥的唇瓣落下了蜻蜓点水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