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爱恨无垠

冯蕴舒舒服服地睡了黄昏时才起身。

邢大郎带着葛义来了,在外间候了许久。

见到冯蕴,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说了买地的经过。

鸣泉镇的里正,果然把他们当成冤大头了,一股脑将议馆周围的荒地全都折价卖给了他。

“二百亩荒地,五十亩桑田,一百二十亩林地,还有一座荒山……”

邢大郎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一笔一笔算给冯蕴听,小脸上有兴奋,又有些担忧。

“女郎,我们当真不会赔本吗?”

荒地都种不出粮食,买来铁定是要亏的呀,人家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就像在看大户人家的傻儿子,是别人都不聪明吗?还是他们真的犯了错。

邢大郎忧心忡忡。

冯蕴却懒懒一笑,“出门做营生,有赚就有赔,就算赚不着钱,也无妨。”

邢大郎哦一声,“那接下来怎么办?”

冯蕴道:“告诉文田叔,再招些匠人,在议馆通往鸣泉镇的道路两侧,原地起屋,建十来间简易的铺舍,可供居住和营生。其余的,先留着。”

邢大郎和葛义应声,喜滋滋地退下了。

他们都不知道女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女郎为人谨慎有办法,他们听她的话,照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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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渡口。

雨后没有太阳,天气阴沉得宛若被幕布遮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冯家的船刚刚靠岸,冯贞和冯梁就看到岸上等待的冯莹。

“是二姐,阿父阿母快看,是二姐!”

姐弟两个欢呼起来,大声叫嚷。

冯敬廷站在甲板上,微笑着看着子女。

这次他是奉命到并州赴任的,仍然做郡守,算是将功补过。旧朝一朝湮灭,换了新帝,没有人再追究安渡失事的责任。

何况他是国丈,有人心里不痛快,也拿他不能奈何。

这次拖家带口地过来,全家都十分欢乐。

有小孩子在,更是高声呐喊,喜气得不行。

只有冯敬廷,心里有個角落,隐隐不安。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陈氏还没有上岸,就看到冯莹的异常。

小脸苍白,眼窝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就像好几日没有睡觉那般,看得她这个当娘的心痛不已。

冯莹微微笑着,上前探手,握住母亲扶她上岸。

“没有人欺负我,我是陛下的夫人,他们捧着我恭维我还来不及,哪里敢来欺我……”

一听这声夫人,陈氏就来气。

“夫人夫人,登基这么久了,不立国后,分明就是瞧不起我陈氏和冯氏……”

“咳!”冯敬廷低咳一声,提醒她注意分寸。

陈氏这才冷着脸,住了嘴,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小声问她。

“是不是萧三给你气受了?你可别尽给我忍着,咱们颍川陈氏和许州冯氏,不是那么好惹的,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阿母……”冯莹拉了拉她的袖子,“没有,当真没有。就是陛下为国事操劳,这两日染了风寒,我在病床前照料,没有睡好。”

陈氏打量她的神情,略微蹙眉,“没有就好。你给我把脊背挺直起来,别丢了两个世家大族的脸……”

“阿莹明白的。”冯莹垂了垂眸子,“陛下待我极好。”

“哼!”陈氏才不信这一套。

什么好?成婚时就三推四拒,找各种理由拖延,迫于无奈才将人娶回去,他会好生对待吗?可闺女嫁出去了,女儿铁了心要贴上去给人当牛作马,她这个当娘的也没有办法。

一家人坐着马车,往并州城去。

路上,冯贞和冯梁两个围着冯莹,不停地打听。

他们在台城听了不少战事,对那些有趣的细枝末节,极是好奇。

冯莹微笑着应付他们,心不在焉。

冯敬廷端坐片刻,突然问她。

“听说你阿姐,如今人在信州?”

冯莹心里一凛,手心微微攥起。

想到昨夜里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归来的皇帝,冯莹心尖都抽痛起来,弯着腰才好受了那么一点。

陈氏问:“身子不舒服?”

冯莹摇头。

陈氏眼睛一亮,“不会是有身子了吧?”

冯莹本就苍白的脸,如同死灰。

她捂着肚子没有抬头,只道:“没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陈氏紧张起来,又是拿水又是抚背,只有冯敬廷发现女儿忽略了自己的问题。

陈氏道:“你这个阿姐真是长本事了,身为齐人,嫁给敌将为妻,把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冯敬廷想说什么,看着妻子脸上的厉色,重重叹气。

陈氏愠怒,扭头瞪他。

“怎么?说你的宝贝大闺女,心下不舒坦了?难道我说错了吗?无媒无聘,不问爷娘,私自做主把自己给嫁了,这哪里是冯家的规矩?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陈氏越骂越起劲,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冯敬廷的样子。

那时他和卢三娘郎才女貌,伉俪情深,冯敬廷年轻时风姿俊秀,卢三娘也生得雪肤玉容,二人恩爱无虞,人人称羡。

她一时间醋意上头,骂个没完。

“我看她就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她娘就是个浪荡货,四处勾引野男人,生下来的女儿才会这般淫贱,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跟裴獗不干不净了,还渴着萧三,想回齐国当皇后呢?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冯莹低下头去。

冯贞和冯梁也不玩耍了,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娘。

冯敬廷眉头打结,“你少说两句,孩子们都听着……”

陈氏:“听着怎么了?听着才能长教训,别跟他们那个浪贱的长姊学坏了……”

她声音没落,冯梁突然叫了起来。

“阿母,二姐怎么了?二姐……二姐在哭……”

冯莹捂着心窝,低着头,肩膀耸动着,没有哭出声音,但那颤抖的模样,让她看上去比哭出声时更为伤痛欲绝。

陈氏心疼坏了。

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家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现在学着在爷娘面前掩藏悲伤了,嘴上说没事,委屈怕是大了吧?

“乖女,给阿母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萧三……”

冯莹摇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泪。

“不怪陛下,也不怪长姊,都怪我……”

陈氏目光微凛,“与那个混账东西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你了?”

冯莹越哭越厉害,眼泪串串,渐渐地上气不接下气,陈氏哄了许久,才听到她抽抽泣泣的道:

“长姊绑架了长公主,不停地逼迫陛下……昨夜大雨,陛下不顾性命夜渡竹河,也不知长姊和他说了什么,陛下淋了雨,回来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