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谁要逼宫

姚大夫来的速度比冯蕴想象中快,她还坐在厢房木榻的褥子上饮着姜吟煮的养生茶,人就到了议馆。

冯蕴让小满唤他过来,屏退所有人,交代了几句,这才让叶闯带他过去。

晋太后出事,生死未卜,乐宴百戏都演不下去了。

没有了丝竹歌舞,没有了喧哗欢笑,整座议馆的气氛变得凝重无比。

一群晋国使臣守在李桑若的厢房外面,不时走来走去。

齐国也派人来询问,发生什么事情……

在齐方面前,晋方守口如瓶,并不多说什么。可是当时发生的事情,吼得那样大声,哪里瞒得住人?

人群以讹传讹。

有人说将军夫人挟私报复。

有人说将军夫人身在晋营心在齐,刺杀太后。

甚至有人说,李太后重伤不治,要殁了……

韦铮领着缇骑司的探子,询问了一下情况。

嘉福殿的随从,异口同声说:“是将军夫人将太后殿下推下瞭望台的……”

推人下台阶,那就是杀人的罪名。

她要杀的人,还是太后。

韦铮不能装着没听见,过来求见,吃了闭门羹。

左仲告诉他,“夫人受到惊吓,此时不肯见人。大将军说了,韦司主有事直接找他。”

韦铮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

在纷争面前,裴獗选择了冯蕴,不惜跟太后和朝廷对抗。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事态显然比上次在翠屿更严重。

有两国使臣在,还干系太后性命。

韦铮亲自去看了木阶上的鲜血,刺目的一摊,那可做不得假……

李桑若再疯,也不至于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

他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认为是李桑若说了什么刺激冯蕴的话,这才导致她失手推人……

但事情发展下去,就不再是推人的问题了。

禁军守在回廊,北雍军侍卫严阵以待,在议馆外,还有大批禁军和驻守的北雍军。

这气氛,紧张到空气里好似都带着硝烟味,稍一点火,就会炸开。

只怕是惊涛骇浪要来了。

韦铮拱手垂眸,“那让将军夫人先休息,韦某再行查证。”

外面不时传来的动静,冯蕴都听见了。

她看着裴獗,笑了下,“他走了。被将军吓走的。”

裴獗背对着她,立在窗前,脸上没有冯蕴那么轻松。

“我过去看看。”说完这句话,他原本准备往外走,似乎又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她,“送你的匕首呢?”

“翦水吗?”冯蕴笑着撩开裙摆,从绑好的裤腿上抽出一把精巧的小刀。

正是裴獗当初送的那一把翦水。

“我极是钟爱的,自然要随身携带。”冯蕴笑一笑,又将它塞了回去,平静地看着裴獗道:“将军放心吧,我会顾好自己。”

裴獗双眼直视着她,片刻,抬手将她鬓发撩起,顺到耳后,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一手的温暖。

“杀过人吗?”他问。

冯蕴将脸贴在他的掌心,“以前没有。”

也就是说,不排除以后会。

裴獗道:“我教你。”

两人四目相对而视。

只有短短的一瞬,却又无比漫长。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萧墙之变,血流成河。

“嗯。”冯蕴微微抿唇,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杀别人不一定行,杀自己我肯定行。”

裴獗脸色微沉,冷冷地看着她,“再是危险,都不要动那样的念头。你活着,我就会来救你。”

冯蕴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

“去吧,我会活得好好的。”

“不许玩笑。”裴獗很严肃,凝视她,目光如坚冰刺芒,极是锐利。

冯蕴敛住笑容,点头,“我记下了。”

裴獗这才解开她的手,出门离去。冯蕴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从他亲自将她从瞭望台上牵下来那一刻,她就知道,裴獗不会放开她,至少现在不会。

今生的轨迹,到底是不同了……

那么,他眼下要面对的风浪就会比她要多得多。

李宗训不在信州,可他派来了唐少恭,使臣里不乏他的党羽。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妇人纷争,往大了说是“刺杀太后”,动摇国本……

牵一发而动全身。

裴獗要是一意孤行地维护她,那便会为李党所不容。从此开弓没有回头箭,血溅议馆事小,接下去很有可能会引发无休无止的杀戮与内斗。

裴獗这是预判了风险,提前叮嘱她,可能会付出的代价。

有些路,一旦走了,再无回头。

-

李桑若的厢房外,姚儒立在那里没动。

裴獗刚到,叶闯便过来,小声耳语。

“不让进。”

裴獗眉头轻蹙,“何人不让进?”

叶闯回头,目光落在唐少恭身上。

不用说,一定是他在阻挠了。

裴獗冷冷看过去,“耽误了太后的救治,你担待得起吗?”

“将军少安毋躁。”

唐少恭平静地看过来,好似并不为裴獗气势所吓。

“太医令正在为殿下看诊,暂时用不着这些江湖郎中……”

被人当面说江湖郎中,姚儒也不恼,只是微笑着拱了拱手。

裴獗冷哼,“唐少恭,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气势凌人,把守门的禁军吓得绷紧了身子。

“你竟敢说,救治了万千北雍军儿郎的姚大夫,是江湖郎中?让开!本将要面见太后,不然……”

众目睽睽下,他手抚剑柄,冷冷盯着唐少恭。

“本将怀疑你居心不良,有心逼宫!”

众使臣哗然。

僵持的局面,被裴獗的举动打破。

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大将军带着郎中,带着这么多兵卒前来,哪里是给太后看诊的,分明他才是来逼宫的。

唐少恭看着裴獗肃杀的面孔,一动也不动。

“将军恕罪,太后尚未苏醒,无法面见臣公……”

“哼!”裴獗拔刀的速度快得,唐少恭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脖子便凉凉的,传来一阵刺痛。

“将军……”唐少恭深吸一口气,“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獗冷冷凝视,见他胸口起伏,紧张却没有自乱阵脚,摆手示意。

“你们退下。”

侍卫们往后退出十余步,唐少恭似乎仍觉得不够,走到一侧,才回身拱手,等裴獗走过来,这才静静抬头。

“将军带大夫前来,有何用意?”

裴獗盯着他,反问:“你不让大夫替太后问诊,又是何居心?”

两个人定定对视。

片刻,唐少恭才慢慢开口。

“看来将军心下已经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