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明暗两波
在群芳殿外上了肩舆,皇帝揉着额头思虑片刻,吩咐道:“让贺茂时来见我。”
“是。”
贺茂时就在宫里当差,来得很快,皇帝刚在御书房坐定他就到了。
“你去一趟贵嫔的娘家太平县,查问清楚她的生平,以及和章续之的关系。”皇帝看向下首之人:“朕知道你和章续之有交情,但是此事干系重大,若你敢帮着他欺瞒,朕要你整个贺家的命!”
贺茂时心惊肉跳,立刻跪倒于地:“臣不敢。”
“真不敢才好。”皇帝冷笑一声:“多带几个人,快去快回。”
“是,臣回去交待一番就点了人手出发。”
皇帝挥挥手,轮流宣了臣子过来问话,为今日之事大发雷霆。
最后叫来的是御史中丞刘延,他管着御史台,是御书房的常客。连他自己觉得平常,留意着御书房动静的也没人疑他。
皇帝先是和他说了几句正事,之后朝大总管连华示意。
连华不知道皇上打算做什么,但眼色是看得懂的,找了个理由把其他内侍打发了,自己在门口守着。
“刘延,你去替朕查件事。”
刘延忙应话:“臣请皇上吩咐。”
“如今外边的传言你当也知道,事关皇室血脉,朕不敢大意。过两日你找个适当的理由离京,去替朕查实此事,注意避开贺茂时,不要撞上了。”
这不是一桩好差事,无论查出来是个什么结果都落不着好。
可身为臣子,刘延没得选择,只得应下。
皇帝将一块令牌扔他面前:“拿去,方便行事。”
“臣,领旨。”
***
相国府。
章续之阴沉着脸,在书房来来回回的踱步,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才站定了,面向门口等着。
“爹,宫中的消息。”长子章勇泽快步进来告知:“皇上刚才传召了京兆尹李晟,金吾卫统领和监门卫大将军袁浩,最后见的是御史中丞刘延,我从侧面打听了一番,因为京城此番传言,皇上对他们大发雷霆,命他们彻查背后是谁在搞鬼。”
章续之轻轻点头:“我们的人有查出来什么吗?”
“还没有。”章勇泽轻轻摇头:“这传言好像突然之间就遍地开花了,根本无法查到源头。”
“计安那未婚妻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除了正常拜年,完全没有多余的走动。”章勇泽稍一犹豫,仍是问:“爹您怀疑是她?”
“我们盯她这么久,她明明就什么都没做,但奇怪的是,我总有一种她不简单的感觉。”章续之眉头紧皱:“再加派几个人过去,把那里盯紧了。”
章勇泽应下,又问:“那贺将军那里……”
“他那里什么都不必做,就他那点本事,查不出什么来,不必去送把柄。”
“是。”
示意儿子退下,章续之坐进宽椅里细细思量。
他是怀疑过计安的未婚妻骆氏,可比起她,端妃显然更可疑。
从结果来看,这事得到最大好处的只有端妃。四皇子的血脉一旦存疑,原本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就悬了。
皇室之中荒唐事无数,只这一件事上,既是最好做文章,也最容不得一丝可疑。
端妃能活到现在,要说她没有一点野心,谁信。
一旦贵嫔污了名声,四皇子没了机会,那皇上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五皇子。
章续之后悔不已,他还是做错了,当时就不该留下这个隐患,若让皇上只有四皇子这个唯一的选择,今日这事轻易就能糊弄过去。
如今五皇子就住在他府里,和他章家所有人的性命共存亡,除非皇上薨逝,不然他都得护珍宝一样护着他。
章续之一拍桌子,越想越气。
而另一边的言宅红梅居,时不虞也得到了消息。
“明暗两帮人手去查,派去的还是刘延。”时不虞笑:“这皇帝虽然昏庸了,愿意想事的时候脑子还是能用的。”
万霞调侃:“让谁去不好,让刘延去,正好掉姑娘你碗里了。”
“不是碗里。”时不虞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从肩上取下锄头,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砸:“阿姑你看我这坑挖得好吗?”
万霞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煞有其事的点头应和:“又大又深,能埋人了。”
“争取多埋几个。”时不虞嘿笑一声:“言则,晚上请刘大人来见我。”
“是。”
刘延是易装过来的,一身不起眼的衣裳,看着像个商贾。
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太过冒险,可当他跟着进了那宅子,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来了这地方的妙处。
言宅众所瞩目,不知多少人盯着,谁能想到隔着两条巷子的地方,竟也是他的地盘。
怪不得被盯得这么紧的那位姑娘,行动却好像一点没受限。
时不虞已经在等着了,奉了茶后也不说那些客套的话,直入正题。
“你此行会有危险。”
刘延自然不是天真的人,这案子牵涉如此之大,若章相国和贵嫔真有什么,太平县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就算再悄悄的去,只要去查那些事,就一定会被盯上。
“姑娘可有什么提点?”
“这事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并且曾大人已经去过一趟。”时不虞将自己装订成册的一叠纸让言则递过去:“您先大概看看,这是我誊抄的一份,可以带走,但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刘延没想到人还未出京城,就已经有答案送到了手里。他忙谢过,打开仔细看起来。
自从得了这桩差事就沉浮不定的心,在这真相面前反倒缓缓落了地。
他不怕冒险,甚至不怕拼命,自打做了这御史,他就做好了青史留名的心理准备。
他只怕自己死得不值。
可现在,他不怕了。
因为这真相值得他去拼命,也因为暗中做这些事的人,值得他拼命。
多少年没人疑过的事,要查到这些,谈何容易。可他们默默的在做,没有填人命进去,没有大动干戈,更没有得着这事就弄得朝堂动荡,而是有计划的,循序渐进的行事。
明明是在争皇位,却让他看到了君子之风。
这才是真正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