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翌日一早,除妖师们陆陆续续离开偃月山庄。
他们要赶回去,将此次偃月山庄发生的事告诉家中或师门长辈。
若事情真如许修珏等人的猜测那般,只怕像偃月山庄这样的情况并不少,除妖师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劫难。
季鱼醒来后,也准备离开。
玄甲卫将马车拉过来,马车里已经布置妥当,柔软舒适,适合身体不好的人乘坐出行。
季鱼登上马车时,发现江逝秋也跟了上来。
“你……”她疑惑地问,“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江逝秋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是夫妻,夫妻怎么能分开?听说夫妻若是分隔两地,会伤夫妻感情,我自然要跟着娘子的。”
季鱼默然,很想问他,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了?
那些除妖师的记忆被他篡改,并不怀疑他的身份,但离开偃月山庄后,他们将要进入凡人的城市,届时还会遇到不少人。
他总不能将这世间所有人的记忆都跟着篡改了吧?
不过他要跟着,季鱼是不能拒绝的,默许他的同行。
其他人看到他跟着上马车,丝毫不觉得奇怪。
马车驶出偃月山庄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在附近停下。
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季师妹。”
季鱼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骑着一匹骏马而来的许修珏。
春雨已歇,天朗气清,青山隐隐相照。
朝霞从山的那头迤逦而来,马背上的男子沐浴在霞光中,一身浩然正气,修伟不凡。
“许师兄。”季鱼唤了一声。
许修珏看着出现在车窗里,眉目如画、冰肌玉骨的美人,难得有些愣,回过神后,赶紧道:“季师妹,我们先走一步,就此告别,望珍重。”
季鱼客气道:“许师兄珍重。”
许修珏凝望她,还想说什么,便见车窗边又出现一个人,他与季鱼挨得极近,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过来。
那双墨黑的眸子,冷得如寒玉,似乎这世间万物皆不入他的心。唯有低首看向身边之人时,那双眸子方才有了些许波动,变得鲜活起来。
季鱼并未说什么,默许了他的举动。
到嘴的话突然间哽住,许修珏深深地望着车里举止亲密的夫妻,说道:“江大人,季师妹,我等先走一步,你们保重。”
朝他们拱了拱手,他一拉缰绳,策马离去。
许家的弟子骑马赶上,一行人朝着前方的山路疾驰,很快消失在青山的尽头。
季鱼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离偃月山庄。
喉咙有些痒,她用帕子捂住嘴,闷闷地咳起来,身子被人揽住,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拍抚着,为她顺气。
季鱼咳了好一会儿,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身体越发无力。
她的神色倦怠,虚软地靠在那里,泛着凉意的身子被人搂着,一阵阵暖意从对方身上渡过来,身体好像都暖和几分。
好舒服……
她轻叹一声,却没有太过贪恋,坐了起来,朝身边的男人说道:“谢谢,我好多了。”
江逝秋意味不明地看她,见她又恢复素日的克制冷静,仿佛刚才的虚弱只是错觉,不容旁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他拉着她的手,将这双泛着凉意的手捂在掌间,突然说:“娘子,那许氏弟子对你十分关心,还特地等在这里与你道别。”
季鱼疑惑地看他,点头道:“许师兄确实不错,来偃月山庄的路上,正好遇到他们,便一起结伴同行。”
有这段结伴之谊,许修珏特地过来道别,她倒是没多想。
闻言,江逝秋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然后说道:“看来人间是个讲究礼仪之地。”
季鱼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明智地保持微笑。
总不会是他突然想了解人间的礼仪吧?
她和妖邪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妖邪便是妖邪,与人不同,人间的法理道德是无法规范那些妖邪的。
江逝秋拢着她冰冷纤细的手,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娘子,你要不要睡会儿?”
季鱼没拒绝,“也好。”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这次偃月山庄之行,虽然她动手不多,受到的影响并不小,身体比平时更虚弱,须得好生养着。
季鱼靠着车壁,身后垫着一个柔软的大迎枕,正要闭目歇息,哪知道一双手探过来,将她搂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这人穿衣时看着瘦,实则胸膛宽阔,臂膀有力,靠在他怀里时,衬得她越发的单薄娇弱。
“你……”她惊讶地看他。
江逝秋含笑看她,车内的光线昏暗,在这种暧昧迷离的光影中,他的容貌越发的妖治,比蛊惑人心的妖精更甚。
晓是季鱼素来对皮相不太在意,此时也有些受到蛊惑。
“娘子,你靠着我罢,如此舒服些。”江逝秋说,然后又有些不满,“这马车实在简陋,如何能让人好生歇息?”
出门在外,本就舟车劳顿,不弄辆好点的车,也特折腾人。
季鱼神色古怪,“其实挺好的。”
比起那些一人一骑走天涯的除妖师,她坐马车出行,已经算是异类,如果要求太多,这是去除妖降魔呢,还是去踏青旅行?
只怕让人看到,说什么的都有。
哪知道听她这么说,江逝秋一脸怜惜之色,痛心道:“娘子,你受苦了。”
季鱼:“……”
看来正常人和妖邪之间是没法沟通的。
季鱼虽然不习惯,但江逝秋拿出“我们是夫妻”的话来堵她,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最后只好承了他的好意,靠着他歇息。
许是他的身体太过暖和,被那样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很快便睡着。
只是刚睡下,又开始作梦。
梦里依然是那条看不到尽头的幽河,世界漆黑一片,直到她走过,岸边一簇簇火焰亮起,蜿蜒绮丽,如梦似幻。
季鱼站在河边,又看到那盏伫立在桥边的灯笼。
她看了好一会儿,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看到从桥那边走来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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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鱼醒来,发现身子暖和无比,身体里一直萦绕不去的疼痛似乎都缓和了几分。
“娘子,你醒了。”
江逝秋的声音响起,扶着她坐起,倒了一杯药茶喂她喝下。
等她喝完药茶,他用帕子细心地为她拭去唇边的水渍,一边问:“方才娘子睡得极沉,似乎还做了梦,不知做的是什么梦?”
季鱼沉默片刻,说道:“不记得了。”
“是吗?”江逝秋盯着她半晌,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