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鬼神不可直视!
无人能直视高台上的那位威严邪恶的幽冥大帝,这是幽冥的规则法度。
不仅是来到幽冥的凡人,就连这大殿内那些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妖邪鬼物亦伏低身体,不敢抬首。
只有季鱼怔怔地望着高台上的鬼神。
他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像是远在天边,无法触摸的神灵,宛若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有交集的。
心中的担忧终于变成事实。
原来江逝秋真的是妖鬼!
季鱼的眼睛生疼,终于低下头,闭上眼,不去看,也不去听。
突然,一道惨嚎声响起,惊动殿内所有的人和妖邪。
他们迅速抬头,就见先前那只被寰亲王迎到人间的妖邪的身体开始寸寸崩裂,它惨嚎着,不过片刻就消了声。
众人徒然一惊,忍不住又看向高台上的那位幽冥大帝,正好瞥见祂抬起的手。
大红色的袖摆轻扬,饰以黑色的纹路,庄重的十二章昭示着祂的身份。
祂轻轻抬手,只见那强大到人间无法匹敌的妖邪毫无反抗之力,它的身体分崩离析,化作一滩污浊的血雾,消失在大殿之中,再无痕迹。
看到这一幕,殿中的其他妖邪身体压得更低,匍匐在地。
来自人间的凡人也都呆住了。
只觉得一股寒气往上窜,不知是幽冥的阴气太盛,还是这鬼神之力太可怕,震慑住他们,无以伦比的恐惧在心中升起。
原来这就是鬼神的力量,可以轻易抹杀这些在他们眼里无法抗衡的可怕存在。
寰亲王同样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想要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高台上的鬼神,然而双眼再次流下泊泊血泪,眼珠子终于承受不住,噗的一声爆炸。
他想张嘴说什么,却像是被人夺了声音,无法言语。
怎会如此?!
寰亲王在心中嘶喊,为何他的“尊主”就这么被抹杀了?“尊主”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妖鬼吗?当年“祂”赐予他力量,让他得以长生,让他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心中的“妖鬼”只是幽冥大殿里一个妖邪,妖鬼另有其人,是高台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幽冥大帝。
原来妖鬼早已降临人间。
他迎错了“妖鬼”,甚至得罪了“妖鬼”。
寰亲王又哭又笑,没有眼珠子的眼眶无声流泪。
一夕之间,他的野心、霸业都没了,上天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原来千年前,他遇到的“妖鬼”并非真正的鬼神,只是在鬼门大开之时,出现在人间的一个幽冥妖邪,因其太过强大,被他误认为是妖鬼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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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殿内的那只妖邪的死亡,季鱼和陈青辙纷纷受不住反噬吐血。
两人都是“妖鬼”的容器,当所谓的“妖鬼”死亡
后,他们终于摆脱了容器的身份。
季鱼体内的诅咒亦在其死亡时终于消失。
反噬的力量多少影响到她的身体,季鱼原本已是强弩之末,一口血喷出,身体负荷不住,踉跄着往后倒。
即将及地时,视野里一截红色的袖子晃过,她的身体被拥入一个冰冷阴寒的怀抱之中。
下一刻,季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华丽森冷的大殿,而是在一间到处都是大红色的殿内。
只是一眼,她就认出这地方。
这是当初她和江逝秋成亲的新房。
当以肉身亲临幽冥时,曾经被屏蔽的记忆终于得以回归,也让她记起了当初的那场婚礼。
殿内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装饰,连窗边的喜烛都未有变化,热烈地燃烧着,维持着当初婚礼时的状态。
季鱼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他依然穿着帝王的衮服,而她身上的青衣变成新娘的服饰。
他柔声问:“娘子,还难受吗?”
季鱼沉默地看他,十二章在他身上尽显帝王威仪,然而那张昳丽妖异的脸庞,却如往常一般,只有对她的关心。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季鱼问道:“你降临人间的目的是什么?”
江逝秋不禁笑了,握着她的手,含笑道:“娘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为你而来吗?”
季鱼只是抿紧嘴唇,将自己的手抽回。
江逝秋又道:“娘子不信?”
季鱼确实不相信。
让她怎么相信幽冥界的鬼神降临人间,只是为自己而来?
比起这个理由,她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人间而来。
江逝秋好像有些苦恼,告诉她:“阿鱼,我从未隐瞒自己的来历,也未曾做出危害人间之举。”
季鱼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没有危害人间。”
这点她是相信他的,他在她身边时,从未做过危害人间之事。但她也担心,担心哪一天,他会不会穷图匕见,对人间大开杀戒。
凡人之力是如此微弱,又如何能与鬼神抗衡?
天地让人间与幽冥分隔,便是为了防止幽冥强大的鬼神降临人间,使人间生灵涂炭,这是对人间的庇护。
江逝秋知道她纤弱的驱壳下,有一颗极为固执的心,也知她在担心什么,但显然她目前并不相信自己。
他定定地看她半晌,转移了话题:“娘子,你是何时发现我才是妖鬼?”
季鱼神色一顿,说道:“在尚云霄暴露的那晚。”
当时便有所怀疑,后来在云京,与国师的一场对话,让她终于肯定他的身份,他才是人间传说中的“妖鬼”。
直到那时候,她方才明白,给她种下诅咒的,不一定是妖鬼,也有可能是来自幽冥的其他妖邪。
祖母为了救她,铤而走险,与
真正的妖鬼作交易,让妖鬼来到人间。
想到这里,季鱼心中沉甸甸的,极为难受。
“这么早?”江逝秋慢吞吞地说,“娘子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一直隐忍不问?”
甚至七夕那晚,她喝醉酒时,他曾主动想对她坦白,她又一次阻止他。
当时他便知道,原来她早已察觉。
江逝秋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明明此时他已经恢复真身,冰冷阴寒,再无凡人的温度,甚至与他同处一室,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袭来。
但他的眼神又是如此的炙热。
季鱼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说道:“没什么好问的。”
他既然是妖鬼,问了又如何?甚至她怕问了后,会得到更不堪的真相,让他不再继续伪装隐忍。
当一个选择在人间伪装的妖鬼撕开所有的伪装时,便不再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