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白明霁还没答,孟挽先起了身,自己介绍道:“扬州孟家二娘子孟挽见过世子爷,今日冒昧前来探望阿潋,叨扰世子爷了。”
说得很清楚了。
晏长陵眉间浮出一丝茫然,看向白明霁。
白明霁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没错,就是那个上辈子毒死了她,这辈子一开始便被他赶下了悬崖的孟挽。
比起白明霁的惊愕,晏长陵很快镇定下来,客气地招呼道:“姨母不必见外,快请坐。”又转头看向孟弘,“想必这位就是孟家舅舅了,昨日得知舅舅来了江宁,本该晚辈前去接二位到府上才对……”
晏长陵待两人的态度热情,半点没有高门里世家子弟的架子,孟弘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同他聊起了刚得来的职务。
同适才孟挽说得一样,是被内阁的人瞧上,举荐到了宫中。
晏长陵道了声恭喜,便问道:“舅舅初来乍到,官场复杂,不知可有关照之人?”
孟弘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转头与身旁的孟挽对视一眼,摇头道:“不怕世子爷笑话,我孟家家族败落,别说京城,即便是在扬州,也没什么人脉。”
唯一的人脉,便是白明霁了。
从扬州出发前,在族中人的眼里,白明霁就是他们孟家的最后一道人际关系。
孟弘面子薄,这一路幸好有孟挽帮着打点,否则早在进城的那日,就不得不找上门来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就不用他厚下脸皮再求人,今日上门只为了看望外甥女,并非有所图,便也没与两人提起关照之事。
晏长陵倒是主动道:“舅舅往后在宫中若有何疑问,或是被谁为难之处,不必见外,告诉晚辈,晚辈必当关照。”
早前孟弘也听说过晏长陵,皇家宗亲,侯门世子,榜眼之才,真正的矜贵公子爷,平常人别说靠近,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幸运,没想到本人如此平易近人。
孟弘感激地道:“多谢晏世子。”
晏长陵摇头,“不必言谢,阿潋的舅舅,便是我晏长陵的舅舅,往后舅舅在江宁站稳了脚,便把家里人一道接过来,咱们阿潋喜欢热闹……”
白明霁:“……”
“不知舅舅如今在哪儿落脚,若不嫌弃,我晏家有几处空院子,舅舅与姨母可过去安置。”
“多谢世子爷。”孟弘受宠若惊般地道了谢,“往后要常留在京城了,昨日我便找到了一处院子,交了租金,价格倒也不贵……”
“既然找到了地方安置,晚辈也不勉强了,待会儿我派人送些东西过去,”晏长陵刚从锦衣卫回来,还没换衣裳,起身同两人道:“舅舅,姨母先喝一会儿茶,我进去更衣。”
人到了里屋,又探头出来,唤白明霁,“阿潋,我那件月白窄袖衫子呢,放哪儿了?”
白明霁起身,一道跟了进去。
人一到里面,便揪住晏长陵,“你想个办子,把人留下来,我有话要问她。”
晏长陵把人拖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她不是死了吗?”
白明霁掰开他的手掌,声音从牙缝里透了出来,“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把人掀下去前,你就没确认,人在不在里面?”
这个晏长陵还真没确认。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出去把人拿下。”至于那些问题,她慢慢问。
“再忍忍,先不要打草惊蛇。”
白明霁被他拖住,又捂住嘴,动弹不得,“等不了了,我要亲手杀了她!”她忍到了现在,也是极限。
晏长陵劝解道:“孟弘为何能进东宫,你就不好奇是谁帮了他?”
“我可以自己问。”白明霁去掰他的手。
“夫人……”晏长陵从身后把她抱住,下颚搁在了她肩头,“阿潋,我知道你恨,但你我绑了她容易,弄死她更容易,可她身后的人,她到底是什么目的,阿潋真以为,你严刑逼供了,她就能说出来?”
见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晏长陵又才握住她的肩膀,把人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既然她能再次出现,咱们不愁挖不出真相……”
白明霁心里何尝不知,可人此时就在外面,那个上辈子害死了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就是自己屋里,她忍不住。
她想弄死她。
晏长陵把她抱进怀里,像是安抚一只被激怒的野猫,轻揉着她的头,“放心,待了解真相后,我答应你,把她给你,随你处置。”
白明霁彷佛习惯了他的这种安抚方式,在他一下又一下的揉捏下,起伏的心口,渐渐地平复下来。
出去后便也能平静地对待孟挽了。
晏长陵与孟弘说着宫中的事,白明霁带孟挽去院子里转。
上回孟挽见到她,还是在自家姐姐的葬礼上,那时候白明霁哭成了泪人,扑进她怀里,问她,“母亲走了,我该怎么办。”
时隔两年多再见,孟挽发现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姑娘。
孟挽温声关怀道:“阿潋,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过得不好,才是如了她愿吧,白明霁压住心头的厌恶,点头道:“挺好。”
“当年你母亲走得突然,姨母对你一直放心不下,恨不得把你带走,跟着姨母一道过,可姨母身份卑微,你跟着我只会遭罪,这两年来,好在你我互通着书信,姨母这回见到阿潋后,阿潋长大了不少,姨母是打心底眼地为你高兴。”
听她说起母亲,白明霁眼角几番抽动,险些没有忍住。
孟挽又道:“姨母原本还在担心,这晏侯府满门显贵,阿潋心头若是有什么委屈,便同姨母说说,可今日一见,那晏世子为人热情,想必待阿潋也是极为宠爱,专一得很。”
在她手里死了一回,白明霁终于知道孟挽的厉害之处了。
当年她规劝母亲,怕也是这般说的。
何为专一?
高门大户里,有几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当家主母嘴上不说,心头何尝不介意,她便是利用这一点,名为关心,实则处处提醒母亲,她连一个妾室都不如。
母亲虽身中蛊虫,可心情郁结也是真。
如今她又拿这一招来对付自己了。
在她孟挽眼里,晏长陵的身份和样貌,又怎可能只娶她一人。
前面日头正烈,白明霁没再往前走了,坐在了游廊内的靠椅上,抬头看向孟挽,面露几分忧愁,问道:“姨母如此说,我心头倒是有一桩事想与姨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