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抓住宋时眠的那只手慢慢地落了下去,厉潮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对不起。”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骗了就是骗了。

宋时眠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头有些无奈又有点心疼,把头再转向林季同时,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冷了下来。

“所以呢,你把这些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冷静在林季同眼底只是强装镇定罢了。他越是冷静,林季同就越笃定他的内心越崩溃,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没人比他还了解宋时眠。

“什么意思?”林季同笑了声,“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不忍心看我的亲亲学弟被骗,想让你看清你身边男人的模样罢了。”

“看清了,然后呢?”宋时眠淡淡道,“跟他大吵一架,最好是吵到离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林季同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你无非就是自己自作自受,却看不得我们好过,非要跳出来找点存在感。”

“你甚至还自以为很了解我,这点无关痛痒的真相可能对别人没什么影响,但我就不一定了,毕竟我的自尊心那么强,怎么能忍受别人的欺骗呢?”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忍受不了的不是欺骗,而是欺骗背后那颗自私自利的心。”

宋时眠伸手捧着身边男人的脸,啪唧一下亲了上去,声音很响,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不是想让我们吵架吗?我偏不如你的意,听完后我爱他爱得要死,一觉醒来我老公变成了富豪,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他掷地有声,“林季同,我老公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感情好,非要挑拨离间!”

林季同的脸缓缓绿了。

……

宋时眠刚刚当着林季同的面说得多高兴,坐在车里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有多沉默。

他不说话,厉潮也不敢吭声,两人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回到了家。

甫一进门,门都还门关上,宋时眠就感觉跟前“扑通”一声,厉潮就跪在了他跟前。

他的手扶在玄关的台子上,感觉跟前的人挪了挪,然后就被人抱住了腿。

高高大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像条差点被主人抛弃的狗。

“眠眠……”

宋时眠板起脸,“别叫我眠眠。”

厉潮张了张嘴,无措道,“对不起。”

宋时眠抱着双手,冷酷的站着,“对不起有用的话拿警察来干什么?”

他冷声一条一条罗列他的罪状。

“身高一米七?”

“月薪三千?”

“超市职员?”

“父母都是农村人?”

“车子是同事的?”

“房子是拆迁的?”

他越说,厉潮的头埋得就越低,说来说去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最后宋时眠道,“厉潮,除了这些,你还有瞒我的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青年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可温和里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下次可没跪在我跟前解释的机会。”

空气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时眠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可许久都没听到他开口。

他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包容心都用在了厉潮身上。

林季同猜得的确不错,他容忍不了欺骗。

可那个人是厉潮。

一想着是他,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哪怕现在他在自己跟前不发一语,可宋时眠还是控制不住心软了。

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嗯?”

“……”

几秒后,他感觉有双手颤抖着搂住他。男人的脸埋在他的肩颈,滚烫的液体沿着衣领滑进脖子,烫得宋时眠心头一颤。

那是一个很依恋的拥抱,怕太重弄疼了他,又怕太轻他跑了。

几秒后,很轻的一声在宋时眠耳边响起。

“哥哥……”

“对不起。”

“……”

空气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阳光将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拉长、变形。

宋时眠别过脸眨了眨眼睛。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我……”厉潮动了动嘴,声音低低的,“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跟你讲。”

“哦。”宋时眠道,“现在又敢了?”

“也不敢。”

他伸手握住宋时眠的手,两枚戒指交合在一起。

“可现在我们结婚了,离婚很麻烦的。”

宋时眠原本还挺感伤的,顿时被他的发言给气笑了,他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踹了男人一下,“起来,跪门边像什么话?”

他的表情太过于淡定,厉潮一时间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我换个地方跪?”

宋时眠,“……”

他恨铁不成钢地锤了男人一拳,“我饿了,要吃饭。”

他朝沙发边走去,男人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语气小心翼翼的,“哥哥,没做饭,面条可以吗?”

宋时眠被他叫得耳根有些痒。

当初那个胖乎乎的小胖子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声音黏黏糊糊的,像个小甜糕。现在长这么大,还比他高,声音又低又沉,这声哥哥叫得宋时眠心里头划过一阵酥麻,心里头直呼要命。

他不说话,厉潮犹豫着又喊了声。

“哥哥?”

哥个屁啊!

宋时眠怒声道,“哥什么哥?你是鸽子吗?要做就去做,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厉潮犹豫了瞬,最终还是默默闭上嘴,转身进了厨房。

宋时眠倒在沙发上,他抱着抱枕滚了圈,阖上眼睛,在心底慢慢吐了口气。

其实当年的事说不生气是假的,可随着长大,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上的所有承若都不一定要兑现。

只不过十七岁的那场雨太大了,现在想起来宋时眠还是觉得冷。

他也不敢听厉潮解释,如果那些他耿耿于怀的事在对方心里其实不值一提,那么他要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现在的厉潮呢?

生平第一次,宋时眠退缩了。

-

厉潮的面煮得很快,上面还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他将面放在升降茶几上,将茶几调节成合适的高度,没坐下,而是蹲在了宋时眠面前。

他看着青年握着筷子沉默着吃了口面,纤长的眼睫往下扫,整个人看起来很沉默。

厉潮缓了缓才开口,“我可以说吗?”

宋时眠捏紧筷子,他沉默了会,咬断嘴里的面条。